第9章 自请出蓝氏

蓝启仁到底还是来到静室！

踏入静室，就看到衣衫半褪的蓝忘机，在给自己的胸口涂抹药草，桌几上摆放着一些未用完的三七，还有一个捣药罐！

不善言辞的蓝忘机自言自语着：“只能涂三七，他只涂过三七！”

魏无羡此刻才知道蓝忘机坚持只涂三七的原因，感动和心疼交织，他多想告诉蓝忘机，不必如此，可他无能为力……

蓝启仁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淡定的走进去，坐在蓝忘机的身边，拿起药罐，想要帮他上药！

可蓝忘机轻轻摇摇头，随意的抓起一些捣碎的药直接粗鲁的涂抹在胸口。

翠绿的药汁合着墨绿的叶片遮挡住伤口的本来模样，让蓝启仁有些看不清楚伤口的严重程度，可这粗鲁的动作，却让他皱了眉。想要责骂，可低头触及到药汁掩盖下的伤口，到底还是关心占据上峰，蓝启仁把即将出口的责骂咽了下去。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处被药水遮挡住的伤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蓝忘机是什么时候伤得如此重！

“叔父，何事？”

蓝忘机涂好药，将草药收起来，慢吞吞的把里衣穿好，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询问。

“就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蓝启仁难得没有疾言厉色，只是看向蓝忘机的目光带着一贯的挑剔。

“无事！”

蓝忘机也不多言，仅仅回复两个字。

多可悲啊！叔侄多年，竟无言可语！

蓝启仁有些无奈的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却有些主意过正的侄子，轻声询问。

“忘机，你可知错？”

他看着侄儿惨白的脸色，有些许的心疼，他想给蓝忘机个台阶，一旦他知错，便可以一切从轻处理。

可蓝忘机怎会如他所愿？

“忘机无错！”

蓝忘机执拗的不愿妥协，也是因为他的执拗，直接气得蓝老头下了最终的处罚结果！

魏无羡凝视着此刻气得恨不得转身离开的蓝启仁，面露担忧。他知道蓝忘机一向是个认死理的人，可此刻魏无羡希望他可以服个软，他知道，只要他服软，蓝启仁定然会手下留情！

可蓝忘机……又怎愿？

许是蓝忘机知道自己的处罚定然不会轻，许是他不愿为了躲避惩罚而折腰，他的态度依旧是不卑不亢，毫不妥协！

就是这副模样，让蓝启仁的火气直冲头顶，一气之下，处罚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

“蓝忘机，寒潭洞思过三年，抄写家规三千遍！期间不可擅自出洞，不可同外界联系！”

说完，蓝启仁满目赤红的拂袖离去。可在他踏出静室的那一刻，蓝忘机清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叔父，闭关前，我要处理一些私事！明日我自会在寒潭洞出现。”

蓝忘机对蓝启仁的处罚丝毫没有辩解，他不认可这是对他的处罚，故而他用了闭关二字！

三年而已，三年罢了……

魏无羡听到蓝启仁罚蓝忘机在寒潭洞面壁三年，有些生气，他一直觉得蓝氏过于古板，对人的惩罚亦是！

面壁就面壁，可三年的时间未免有些过于久！三年的时间，蓝忘机要孤单一人在里面思过，那里冰冷刺骨！他去了一次，便再也不想踏入，蓝忘机即便有灵力傍身，可他到底是肉体凡胎，时间久，定然寒气入体，如果留下病根，想必余生都不会好受！

想到这里，他带着祈求的目光望向蓝忘机，他希望蓝忘机可以服软，这样兴许就可以让蓝启仁改变主意，即便不能换个惩罚，时间短些也是可以的啊！

可蓝忘机不仅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反而还谈起条件！

这个模样的蓝忘机简直让魏无羡恨不得魂穿蓝忘机，替他承受这三年之苦！

他不知道蓝忘机的私事是什么，可魏无羡知道他的条件多数不会被采纳，毕竟如果蓝忘机被惩罚，那如今就是带罪之身，又有何资本可以让蓝启仁同意？

“蓝忘机，受罚之人有何资格同老夫谈条件？”

蓝启仁轻哼一声，心有些软化，毕竟这样的蓝忘机也算是对他妥协吧？可必要的傲娇还是要的！

果然，蓝启仁不同意！

魏无羡看向蓝忘机的目光有些担忧。蓝忘机对泽芜君说的那些话，魏无羡还没有完全接受，毕竟那样凌厉的蓝忘机，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可如今蓝忘机面前的是他的叔父，是养育他多年的蓝启仁啊！

蓝忘机可以质问他的嫡亲兄长，那是他最懂的人，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同他最为亲近的人！

可蓝启仁不同！

蓝启仁养育他长大，悉心培养他，对他的恩情大于天！更何况，蓝启仁是他的长辈，是他父亲唯一的兄弟！

于情于理，蓝忘机都不可顶撞与他！

“无妨，你可让我寒潭洞闭关，我同样可以不遵守！您说是不是？叔……父？”

蓝忘机的语气带着一丝轻蔑，说出的话简直就是一把利剑狠狠刺入蓝启仁的胸口。

魏无羡被蓝忘机的话吓得愣在原地，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对蓝忘机的心疼顷刻将他吞没！蓝忘机是有多难过啊！但凡不到最为绝望的那一刻，他定然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蓝忘机可是最为守礼的人之一啊！

蓝启仁脚下一个踉跄，有些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蓝忘机口中说出来的！徐徐转身，对上蓝忘机如枯井般激不起丁点波澜的眼眸，惊得他连连退了几步。

“蓝忘机！你……你怎可如此同我说话？”

整个身体都在发颤的蓝启仁，第一次被人气成这个模样！唇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似被吓到一般，不安分的坠在蓝启仁的下颚。

魏无羡总感觉蓝忘机接下来的话只会更加伤人，他看向蓝启仁的目光居然有些同情，他还记得，蓝曦臣离开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必蓝启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可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也不好！相对于蓝忘机把自己憋坏，他还是宁愿蓝启仁被蓝忘机的言语伤害一下，毕竟孰轻孰重，他分的很是明白！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又靠近蓝忘机几分，下巴直接耷拉在他的肩膀上，侧头，耐心得等蓝忘机开口。

“叔父，辛苦您养育我长大，得益于您的教诲！我，蓝忘机这么多年，为蓝家立下显赫威名，在百姓心中已然得到含光君的荣誉，可是呢？此刻的我却如此可悲，可笑！我为亲人、为家族付出一切！可如今却连个人都护不住！呵呵，叔父，三十三道戒鞭以及十几年的名誉，就当我全了蓝氏多年的‘教诲’之恩！三年的寒潭洞闭关，就当是偿还叔父养育之恩！三年后，我不在束于蓝氏，蓝氏亦无权干涉我的行为举止。可以的话……”

蓝忘机看了一眼眼神凌厉的蓝启仁，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继续开口说道。

“我，蓝忘机自请被逐出姑苏蓝氏！”

说完，不管瞪大双眼，慌神的蓝启仁。蓝忘机从随身的乾坤袋中抽出两条抹额：一条皱皱巴巴的仿佛被蹂躏百遍一般，一条洁白整齐的如同从未佩戴过一般。

魏无羡僵硬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何时开始居然如此灼热，烫得他有些噙不住眼底的泪意。

他记忆中的蓝忘机向来清冷孤傲，额前的抹额从来都是平整的，何时如此模样！

抹额上的一道道痕迹，仿佛被蹂躏过一般，同另一条行成鲜明的对比！

怪不得他从来没有看到蓝忘机系上抹额，原来全部收了起来！

魏无羡对上蓝忘机无悲无喜的双眸，清澈的眸底，看不出丁点的留恋。

这一刻，他知道蓝忘机说出这句话，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的冲动，更像是蓄谋已久……

这怎么可能！

蓝忘机可是蓝氏嫡系二公子，姑苏蓝氏掌罚，更是世人眼中风光霁月的含光君！

他与姑苏蓝氏同他与云梦江氏不同！

蓝忘机同姑苏蓝氏怎可分离？

不，不可以！

魏无羡拼命的呼喊着，徒劳得一遍遍让他将抹额收起来。

可蓝忘机根本听不到！

蓝启仁知道蓝忘机同魏无羡的关系有些非同一般，可说到底他自己都未曾开窍，又怎会理解蓝忘机的心思？

他对自己的教育一直都自信满满，毕竟从他多年的风评和每年世家送来听学的弟子，便可窥知一二。

如今，蓝忘机居然自请离开蓝氏，这与魏无羡当初叛逃云梦，有何不同？这最后一句话，可谓是将蓝启仁的怒火点燃，气得他瞪大双眼，大步走到蓝忘机面前，双手掐着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来，就这么赤红着眼睛，大声嘶吼。

“蓝忘机，蓝氏到底哪里亏待了你？魏无羡叛出云梦江氏，你就要学他一般，叛出姑苏蓝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不懂？就说你理当离他远些，可你呢？非但不曾避而远之，反而一再不辨是非，不分青白！蓝忘机！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蓝氏藏书阁如此多的古籍，就教出一个这样的你吗？”

蓝启仁是失望的，可他也是心痛的！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会出现此等状况！对着此刻依旧面容清冷如谪仙，却没有丝毫生气的侄子，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这份无力让他险些无法站立，只能紧紧抓着蓝忘机的肩膀，维持最后的尊严。

“叔父，从前二十余年，我蓝忘机为蓝氏、为亲人而活，三年后，可否允许我为自己活一次！”

蓝忘机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应当摆上什么表情才能唤起蓝启仁心头的一丝亲情，无助的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一眼同他近在咫尺的蓝启仁。

蓝启仁此刻有些不知如何做，他知道如果答应了，那这个侄子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是兄长的小儿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存在啊！

面前的蓝忘机紧紧闭住双眼，似乎不愿意看到他一般，这比刀子剜心还让他难受，蓝启仁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堵得他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不想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蓝启仁慌乱的松开紧紧握着蓝忘机肩膀的手，看一眼依旧站得笔直的蓝忘机，快步离开。

恢复安静的静室，这时候回荡着一句话。

“先处理私事！等回来去寒潭洞闭关三年！其余的，三年后再议！”

魏无羡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知道蓝忘机赢了，可是他真的赢了吗？

为何蓝忘机并不开心呢？

有些疑惑的走上前，站在蓝忘机的面前，看着他双目紧闭，红唇哆嗦着，鼻翼煽动，身体都在颤抖。周围弥漫着一股绝望之感……

魏无羡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让他难以呼吸，只能张大嘴巴，大口呼气，仿佛只有这个模样，才能多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蓝忘机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中蓄满泪水，有些无神的轻声呢喃着。

“魏婴，我没做到啊！”

随即一行行清泪顺着脸庞留下，消失在衣襟，洇湿一片。

无声的痛苦最为伤心，蓝忘机就这么无声的哭泣着，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一般，任由泪水遍布，身体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只有不停地呢喃在魏无羡的心上滑下一刀又一刀。

“魏婴，我想成为自由人……”

“魏婴，我想同你住在伏魔洞！”

“魏婴，伏魔洞很好，我想去！”

“魏婴，你能不能等等我？”

“魏婴，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