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为何

　　阿苑被蓝曦臣教养过后，他便开始经常传讯给蓝忘机，有时候甚至会谴弟子将留影珠送至寒潭洞，只为让蓝忘机不错过蓝思追的成长日常，当然也为了弥补他同蓝忘机之间的兄弟情义。

　　蓝忘机每次都会仔细观看留影珠中的内容，看着小家伙一字一句念着蓝氏家规，眼神认真的模样让他不禁想到自己儿时的模样，同样的认真，同样的虔诚。

　　想来真的有那么一丝讽刺。

　　他不愿被魏无羡视为亲子的小阿苑如同自己一般，活得如此没有生气，他情愿阿苑活成魏无羡的模样，洒脱、随意！

　　可他的魏无羡，真的如他示于人前那般，肆意洒脱吗？

　　蓝忘机不敢想，他也听过些许流言蜚语，可到底未曾入心，如今想来，还需去探查一番。

　　为何魏无羡身为云梦江氏大弟子，却无师可称？一直称呼江枫眠为江叔叔？

　　在他同魏无羡多次夜猎途中，不止一次听魏无羡喊江枫眠为“江叔叔”，是魏无羡不愿喊江枫眠为师父吗？想必不是吧！如果他不愿意，江氏弟子又怎会喊魏无羡大师兄？这让魏无羡在云梦江氏的地位相当尴尬！可不论江枫眠亦或者虞紫鸢，他们却未曾觉察到丝毫的不妥。

　　魏无羡常唤江厌离“师姐”，由此可知，在他的心里，有多盼望同他们成为一家人！

　　可这个期望直到江枫眠身死，都未曾实现！

　　为何传言中，将魏无羡视作亲子的江枫眠，未曾给与他应有的月银？以至于夜猎途中，身无分文……

　　犹记得，从前二人路过酒肆，香醇的酒味蔓延数丈，魏无羡低头小声嘀咕着：“好想尝一口啊！赶紧攒钱,一月足矣！”那时的蓝忘机对此很是奇怪，他不解堂堂世家公子，怎会一月才凑足酒钱？后来才听魏无羡无意间透露，他于云梦经常赊账，店家再去莲花坞收取，这……在世家公子中，也是独一份了！

　　这，就是江枫眠的视作亲子？

　　为何云梦江氏人人皆穿家袍，独独魏无羡总是一身黑衣，当真是他为人洒脱不羁，不愿为世俗所累？

　　蓝忘机搜遍自己记忆中魏无羡的所有模样。仔细想来，除去听学时期，魏无羡身穿的蓝氏统一听学服饰上面带着江氏九瓣莲，他基本都是一身黑衣，从未穿过带有江氏九瓣莲的服饰！

　　难道云梦江氏没有家袍？

　　可江晚吟和江厌离，就连江氏的外门弟子都经常身穿绛紫色九瓣莲外袍！这，是假的吗？

　　呵呵，独独魏无羡没有罢了！

　　为何射日之争后，本应分得最多战利品的魏无羡只能带着温氏老幼避于乱葬岗，食不果腹？

　　射日之争中，魏无羡是出力最多的人，可以说若是没有魏无羡，射日之争胜利的可能性太小了！

　　可最后分战利品的时候，蓝忘机清楚记得在场的所有世家中，没有魏无羡的身影！

　　属于他的那份战利品呢？

　　全部进入云梦江氏江晚吟的口袋……

　　蓝忘机本以为江晚吟会将战利品分一些给魏无羡，可如今想到他在乱葬岗看到的景象，心头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痛恨！

　　他恨江晚吟不知感恩，独占魏无羡的战利品！

　　如若魏无羡可以拿到一丁点的战利品，何必带着温氏的老弱妇孺过得如此凄苦！

　　想到魏无羡越发单薄的模样，蓝忘机的牙关紧闭，眯起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恨意！

　　可恶的江晚吟！

　　为何江晚吟会在不夜天刺出那一剑？当真是因为江厌离替魏无羡挡了那一剑吗？

　　江厌离能替魏无羡挡下那一剑，这是蓝忘机始料未及的！他记得江厌离身前是魏无羡，可她的身后是江晚吟！

　　她护得真的是魏无羡吗？她要保护的，从来都是江晚吟啊！

　　可她到底救了魏无羡一命，蓝忘机对她还是心存感激的！

　　不夜天的那一幕，仿佛成了蓝忘机的执念，他只要想到江晚吟和江厌离，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一天的场景！

　　魏无羡立于崖边，周身满是绝望，蓝忘机忍着受伤严重的胳臂传来的阵阵痛楚，奋力奔向那道决绝的身影。

　　他在魏无羡坠落的那一刻，到底还是抓住了魏无羡的手，他本以为有了些希望，眼神中的欣喜一闪而过。甚至他想，只要能将他救回，他便带着魏无羡回云深不知处，将他带回去，藏起来！

　　他好不容易抓住魏无羡的手，可他的手臂已然脱力，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臂、手指流过魏无羡的手指上，渗入他黑色的衣衫里，与他身上的血渍荣誉一体，那一刻他咬紧牙关，努力告诫自己，绝不可松手！

　　蓝忘机拼尽全身的气力想要将魏无羡从崖边拽上来，可已然绝望的魏无羡却同他来了一场鬼道与灵力的对决。魏无羡用自己的鬼道术法同蓝忘机的灵气对抗，他周身的死寂让蓝忘机心惊。

　　害怕伤害到魏无羡，也因为他身体重伤，难以支撑，使得蓝忘机只能堪堪同他较个平手。

　　不过转瞬之间，已然错过拯救他的最佳时间，同时这也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江晚吟的出现成为压倒魏无羡的最后一根稻草。

　　蓝忘机想起那一刻江晚吟出现，魏无羡眼神中突然绽放的希望之光，心就针扎般的痛！

　　可江晚吟只看到魏无羡同蓝忘机目光交缠，嫉妒在他的眼神中一闪而过。

　　蓝忘机知道魏无羡同江晚吟有着从小长大的情谊，从前的魏无羡更在意江晚吟的想法和情绪，可如今他的眼里再无江晚吟，取而代之的是世家楷模蓝忘机！

　　这个他处处比不上的男人！

　　越想越愤恨的江晚吟，目光复杂地盯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咬牙提起三毒，狠狠刺了下去。

　　“魏无羡，你去死吧！”

　　语气狠辣，动作更是丝毫不留情，习剑多年，他怎会让剑失去准头？可他的剑笔直的刺了下去！

　　刺向二人交握的手，准确的说，刺向蓝忘机的手背！

　　他想让魏无羡死，可他同魏无羡相处多年，更了解他的脾性！杀人诛心的道理怎会不懂？与其杀了他，不如刺向眼前这个他最在乎的人！

　　如果魏无羡亲眼看着蓝忘机在他的面前因他而伤，那他会作何选择？

　　“江，晚，吟！”

　　蓝忘机额头青筋暴起，扭头怒视江晚吟，咬牙愤怒喊出江晚吟的名字，丝毫未曾在意剑已指向自己的手背。

　　此刻他恨不能将江晚吟一掌拍飞，可他已然脱力，就连拽魏无羡上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又怎会分出仅剩的那些微的灵力去浪费在江晚吟的身上？

　　蓝忘机一手紧紧拽住魏无羡的手，一手死死抓紧崖边的石头，用来支撑自己的身体，眼神中的愤懑如果可以化为利剑，定会将江晚吟刺穿。

　　尖锐带血的剑尖最终刺入原本蓝忘机手背原本的位置上。

　　在三毒刺下的那一瞬间，魏无羡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拽着蓝忘机的手躲开一寸位置，这才没有让蓝忘机伤痕累累的胳膊再添一剑。

　　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挣扎，没有力气面对着残忍的世人，没有勇气面对他唯一的兄弟！更没有勇气面对此刻紧紧抓着他，不松手的人……

　　蓝忘机的眼眸充血，额间的青筋暴起，原本红润的嘴唇随着失血过多，已然变得苍白没有血色，两人紧握的手间满是黏腻，那是蓝忘机的鲜血，温热却无法再温暖魏无羡绝望的心！

　　江晚吟抬起剑的时候，魏无羡笑着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他想着如果死在江晚吟的手中，也算是偿还了江氏多年的养育之恩。可他万万想不到，江晚吟的剑居然刺向蓝忘机！

　　这让他震惊的同时，心底涌上浓浓的悲哀！

　　对上蓝忘机满是祈求的双眸，魏无羡笑得凄凉。

　　他到底还是连累了蓝忘机！

　　如此风光霁月的人，如今因为自己这个邪魔外道一身污垢，甚至险些被他认为最亲近之人伤害！

　　蓝忘机，终是‘我’对你不起！

　　魏无羡望向蓝忘机的目光带着愧疚，感觉到手上紧密相贴的温度，让他的目光带着释然和欣慰。

　　这世间，还有人愿意拉他一把，可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刻，魏无羡眼中的光仿佛流星一般，迅速消逝，他唇角的笑容凄美的如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带着无法抹杀的绝望！

　　“蓝湛，放手吧!”

　　魏无羡凝视着蓝忘机清冷的双眸闪过绝望，感觉到抓着他手的那一只手又用了几分力，他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手指在蓝忘机的手心摩挲了一下，蹙然松开手，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甩开他的手。

　　手中的温度突然逝去，突然卷入手心的冷气，让蓝忘机不知所措，眨眼间只看到魏无羡脸上带着绝望的笑容坠了下去，直到化为一个黑点，再也看不到……

　　蓝忘机绝望的呼喊：“魏婴！”

　　可再也无人回应。

　　想到这里，熟悉的剜心之痛让蓝忘机红了眼眶！

　　他犹记得魏无羡挣扎着放开他手的那一刻，眼神中的释然和沉寂，随着他快速坠落的身体，消失不见……

　　那时的江晚吟是何模样？

　　他的脸上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可魏无羡是江晚吟的仇人吗？

　　蓝忘机突然为魏无羡感到悲哀！

　　如果魏无羡知道江晚吟此等模样，心底该是多么绝望？

　　不，魏无羡何曾不知？如若不知，他怎会松开手……

　　魏无羡，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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