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铁甲军还没有休息。

侯孜跟卢操喝着岩茶，军医给侯孜上药，他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问卢操：“王爷到底怎么打算的？这北境的辎重究竟还送不送？什么时候送？这已经晚了两天了。”

卢操整理着军士名册：“那是主子说了算，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侯孜拽过葫芦仰头喝了口酒：“你我是老相识了，就一点口风都不能透？”

卢操放下名册，气定神闲的看着侯孜：“如果要谈私交，那我们就该在这里喝酒吃肉，要不就去勾栏听曲喝酒、睡女人。你要是想谈军务，我得先称你一声将军。你非把两者混在一起，我要跟你谈什么？怎么谈？”

侯孜套上外套：“那这么着，我先跟你说明白。王爷把边甲营和边乙营收编入铁甲军，这不是不行，但我的边乙营一直以来就是运送辎重的。如今本来运往北境的辎重已经晚了两天，这关系着北境城防军的生计。我们不是能上战场打前锋的部队，我们只是押运队，王爷想打乌龙旗，我们打不了，就连这次乌龙旗小股部队偷袭我的边乙营都打不过。如果王爷真要出兵乌龙旗，我的边乙营只能负责辎重。我只能对不住，只能带边乙营回撤。”

卢操点了点头：“好，恕不远送。”

侯孜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说：“这是干什么嘛？我说回撤不是因为怕跟乌龙旗打仗，是眼下我的边乙营打不了，边乙营的战马和粮食都是北境的贵重物质，还有些负责制造和修理军械的军匠都是我们要保护的。我不能把人力都耗在这里，我得去北境送辎重啊。”

卢操将整理好的军士名册码齐：“你把这话拿到我主子跟前去说，他也就回答你，想走？走就是了，绝不会有第二句话给你。”

“第二句话，”百里弘毅正掀开帘子，弯腰进来：“要什么第二句话，说来听听。”

百里弘毅一进来，侯孜就感觉到浓重的压迫感。军医收拾好箱子，对百里弘毅行礼后退了出去。

侯孜有些尴尬，没敢看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走到火炉边坐下，火炉上温着岩茶，卢操给百里弘毅倒了碗热茶递上。

帐子里谁都没说话，侯孜就觉得很不自在，就觉得呆得很压抑。

百里弘毅喝了口岩茶，问侯孜：“还有岩茶吗？”

侯孜嗯了一声：“提神的东西怎能没有，粮仓里还有许多，王爷喜欢，属下这就让人去给您装。”

百里弘毅把胳膊架在腿上，看着侯孜：“你就是在这里守着一宿，明天一早本王也会带人出发。让人偷袭了就跑？你们还是不是北境守军？”

侯孜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窝火，自己怎么就不是北境守军了？忍了半晌，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百里弘毅说：“给装上一些吧，卢操，回头封到茶罐子里，明早派人送去墨岩城，也给无忧报个平安。”

侯孜哪里知道谁是“无忧”啊，听这语气，百里弘毅压根没把打乌龙旗的事放心上啊，还想着给人送茶呢。他实在忍无可忍，脱口而出：“爷——”

“谈军务不叫爷，本王是铁帽子王。我问你是不是北境守军，你没有正面回答我，北境守军中没有单独的“押运队”，北境守军只有作战的边军部队，你的兵有跟前方前锋一样的战马，配着一样的长刀、长枪。”百里弘毅盯着侯孜，喝掉了碗里的岩茶，随后嘲讽道：“北境边军的将军就这点儿出息？”

侯孜从边乙营驻守地跑到北境，也去过战地驻军大营，但他在这些作战主将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将军”。在讨论军务时，他和他的部队唯一的作用就是运送辎重。他唯一的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作战，就是前两天乌龙旗的突袭滋扰，还没能打赢，如果不是百里弘毅率兵赶到，自己的命都不保。

百里弘毅拿着马鞭敲了敲桌子：“乌龙旗这次突袭显然是蓄谋已久，准备抢粮抢马，阻断往返北境的马道，让边甲营、边乙营失去耳目和屏障。你作为边乙营的主将，你如果这个时候退，确实可以保住辎重的安全，但边甲营和交战地就会陷入乌龙旗突袭队和后续队伍的包围。就算前方作战先锋人再多，也需要兵分两路，一路阻击乌龙旗的队伍，一路支援边甲营。到时候即便辎重保下来了，前线的前锋兵马也覆没了。”

“前两日这么好的突袭机会，乌龙旗却只派了一小股滋扰部队前来，你猜他们想干什么？”

侯孜神色逐渐难看

欲情故纵，边乙营遭到突袭，亲兵就会在危急时刻带着物资上官道往北境赶，与边甲营汇合。乌满收到消息时，已过了时机，远线支援最不可取。可为了保住辎重，他不得不前来救援，一旦乌满来了，乌龙旗极有可能设下精锐骑兵进行埋伏，到时候乌满就得面临乌龙旗部的全力打击。

无论输赢，我们这条运送辎重的马道就废了，北境的辎重就断了。粮草一断，北境怎么守？

侯孜冷汗涔涔，抬头看向百里弘毅，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