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允转（第一世）

·清冷大神官×忠犬小徒弟

第七章 蓦然回首

元日过后就是元宵节，整个正月里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夜晚的闹市区也如白昼一般，热闹非凡。几个少年聚在一个小摊上喝酒，谢允正在其中，众少年先是碰了一杯，一个叫小桐的少年就迫不及待的问谢允：“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怎么才出来和大伙儿一聚，去了九嶷山两年，把我们这几个故人忘了吗？”“哪儿的话，我谢允是那样的人吗？我跟着我爹走亲访友去了，我爹说我大有长进，要给我那些叔叔伯伯看看。”谢允有些无奈，只是看着谢文生欢喜，他只好顺从。

众人打量了谢允一番，两年未见，谢允是有了一些变化。他身量长高，比所有伙伴都要高出半个头，人也结实了，他本来就生得俊朗，可能因为习武，身上还多了一丝飒爽的英气，在几人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少年们生出艳羡之色，“看来你爹把你送到九嶷山是对的，小允这可是一派侠客风姿啊！也不知当初是谁哭着喊着不要去的。”小桐取笑道。“别取笑我！”谢允推了他肩膀一下，小桐“啊”的叫了一声，捂着肩膀说：“小允，你手劲好大。”“是吗？”谢允把手心翻过来看了一眼，“我没发力啊。”“你如今是习武之人，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自然比不得。”另一名叫小宝的少年说，“小允，九嶷山好玩吗？习武……辛苦吗？”

说到九嶷山，谢允瞬间来了精神，“九嶷山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春天里，满山都是红艳艳杜鹃花，美不胜收；夏日里，苍松翠竹，一眼望去，满眼都是绿色，那竹子秋日冬日都不会变得枯黄。飞禽走兽也是应有尽有，偶尔可以饱一饱口福，好玩儿得紧呢！小宝，我在你这学的菜，我也用九嶷山的新鲜食材做给我师父吃，他也甚是喜欢。”谢允喝了一口酒，在家热闹了数日，还真有点怀念山中的宁静。小宝搂住他，“师父？看你叫得那么亲近，他不是齐先生那种糟老头子吧？”谢允瞪了一眼，“别胡说八道！”这一眼满是寒意，像是动了真怒，小桐饶有兴致，“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人物能把你教成这样，你师父……他对你很好吗？”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师父只年长我六岁，今年也不过廿一岁。”谢允认真地说，“啊？”几个伙伴张大了嘴巴。谢允点点头，继续说：“他年纪虽轻，但已成了九嶷山的少司命，也是世人口中传说的大神官。”“什么？”几人更吃惊了，没想到谢允的师父这么有来头，“那他是不是不苟言笑，总是很严肃？对你也很严厉吧？”谢允摇摇头，“我不觉得啊，师父他长得宛若谪仙，武功高强，心系苍生，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的另一面是温暖柔和，对我关怀备至，天冷为我裁衣，还会给我做饭吃。”谢允下意识的摸摸身上锦袍下的棉衣，正是时影亲手做的，他不禁想念师父了，也不知时影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样了。

年岁渐长，谢允懂得，时影这样的人，注定孤独。他常见时影独自一人站在陡峭的山石上眼望远方，猎猎风声吹得他素色的纱衣扬起，他的长发也总是被风吹得很乱，每当这时，谢允就很想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但他修为不够，做不到时影这般轻盈，只能远远的望着。他仿佛又看到山石上师父的背影，时影好像就要和这青山绿水融为一体，他原本就是不属于尘世的人啊！

见谢允半晌不语，小桐伸手在他眼前比划几下，“小允，小允？你怎么了？”谢允回过神来，“哦，没，没什么。”小桐不信，“你明明就是在思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谢允摇头，“真的没什么。”小桐撇撇嘴，转头去问另一个年纪比他们大一些的少年，“小荣，你怎么也愁眉苦脸？你也有心事？”小宝调侃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荣家里说他年纪一十有七，该议亲了。可是啊，他心仪邻家那位娴静明理的灵姑娘，议亲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荣你若还不明言，就等着你爹娘塞给你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草草过完一生吧。”小荣脸都红了，“我定不负她。”谢允心中一动，“你心悦灵姑娘，心悦一人，又如何自知？”

几名少年都是十五六岁，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但玩儿心甚重，对心悦之情似懂非懂，谢允一问，几人也都看向了小荣。小荣有些腼腆，几人齐声催促他才慢吞吞的开了口，“我不知道其他有情人是不是一样的，我只知道，我想和灵儿在一起，想每时每刻都见到她陪着她，见不到她心中就会思念不已，忍不住想她在干什么。看她欢喜我就欢喜，她爹生病她哀求四邻的样子，我……我就很想把她护到身后。我回去就和爹娘说，非灵儿不娶！要不是灵儿，我宁愿孤独终老。”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众人听他发话，也有些动容，小宝拍拍他的肩膀，“你们这是两情相悦，你父母会成全你们这一对有情人的。”谢允却生出一种念头，他拼命的压制，才把那股奇怪的情绪压下去。他故作轻松的端起酒碗，“来，今天我们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再碰一盏，一会儿还有灯会，一起去逛逛，玩儿个痛快！”众人齐声称是，又是一轮推杯换盏。

元宵佳节，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三五成群的聚在长街上，享受这一年来之不易的欢聚，但谢允与一寻伙伴逛了一盏茶功夫便兴致缺缺。并非是有什么不好，只是谢允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小桐又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上前揽住他的肩头，“小允，我老是看你不大对劲。”谢允也不否认了，但心中翻涌的情感他又如何让能让小桐知晓？他敷衍道：“可能是多饮了几杯，酒有点上头。诸位，我身体不适，改日再聚，先告辞了。”少年们也不勉强，谢允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回家，只顺着人潮茫然的走着，他也说不上自己哪里不对。和父亲团聚，和儿时的小伙伴团聚，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这原本才是属于他的天地，为什么反倒觉得无所适从？总是想起那张清俊的脸，没有这个人，他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不知不觉他走到长街尽头，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小孩子们的玩闹声，各个商铺设的灯谜也惹人驻足围观，那么多的人，谢允却一眼就看到那个素色纱衣，翩然若仙的身影！他也停住望着谢允走来，仿佛马上就要启唇轻唤一声“允儿”。他就站在那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谢允苦笑，喃喃自语：“我是太想念师父了，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他揉了揉揉眼睛，突然发觉，这不是幻觉，时影真的出现了！他微笑着望着谢允，他飘逸出尘的相貌已经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几个少女远远看着他互相低声耳语。只是他佩着剑，又自带凛然不可冒犯之感，也无人敢上前搭话。谢允猛地拨开前面的行人奔了过去，“师父！”他抱住了时影大叫，时影如往常摸摸他的头发，谢允听到了梦中的那声：“允儿。”

低沉的声音，时影身上好闻熟悉的气息，谢允顿时心满意足，什么都不愿再想，一个声音叫嚣着：这才是他想要的！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时影擦去他的泪，“万家灯火的好日子，允儿哭什么？”谢允呜咽着，“我，我太想念师父了，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谢允终于从狂喜中稍稍找回一丝理智，抬起头用袖子拭了拭泪。时影一顿，随即笑道：“你的太师父说让我下山去看一看，明年我就要出山入世，保护世人，先让我感受一下人间烟火，也是巡视会不会有邪物趁机作乱。”其实，以时影的身份，想下山并不需要许可，这套说辞是时影编的。

两年的陪伴早已成了习惯，时影以为自己还可以和从前一样独来独往，但饮食起居，打坐练功，处处都充斥着谢允活泼的身影。时影心中有了牵挂，此时他还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说生平的第一个谎，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找谢允，在他二十一年的人生里，这份止水无波终究被打破。

时影从来没有离开九嶷山这么远，这里对他来说陌生又新鲜，谢允拉着他在灯会里穿梭。时影多看了一眼糖葫芦，谢允就把卖糖葫芦人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下来，自己扛在肩上，他大方的把糖葫芦摘下，“师父，给你，很好吃的。”时影忍俊不禁，“就算好吃你也不用把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下来啊。”谢允挠挠头，“只要师父高兴。”时影无奈的看着身后跟着的快要哭出来的小孩，把糖葫芦一一摘下分给了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