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允转（第一世）

·清冷大神官×忠犬小徒弟

第十章 犯错（2）

“不，是我！太师父，是我非要和师父一起去收拾恶蛟，是我一时疏忽才会受伤，师父是为了救我才触犯门规的，太师父，要罚就罚我吧。”谢允挡在时影面前，时影将他推开，“允儿，不得胡闹！我是你师父，我把你带出去的，自然要把你平安带回来，我触犯门规，又关你什么事？”他挺直脊背，朗声道：“请师父秉公处置，时影愿领责罚。”两人互相维护的样子让叶少卿更是气愤，他指着谢允，“你！先回去等候发落！影儿你留下，我有话要说。”“太师父！”谢允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时影怒喝：“回去！”见时影一脸决绝，谢允虽不情愿，还是离开了房间。

待谢允走远，叶少卿凝视着时影，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弟子，一直是他的骄傲。他将他教养得清冷孤高，就是希望他远离世俗，不染尘埃，可他愈发觉得，他看错了时影，时影原来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谢允上山受托于故人，当时正值时影即将接任少司命，他想着时影过于冷漠，让他多一个人陪伴，多与外人打交道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会酿成今日之祸！时影把这个小徒弟当成依托，将他无处安放的情感都寄托在谢允身上！叶少卿想到前几日他卜卦，谢允竟然是时影的命劫！真不该仰赖故人的情面收下他，更不该让他做时影的弟子。趁事态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一定要把这份不该有的情愫扼杀，不能让谢允把他苦心栽培的时影给毁了。顷刻间叶少卿的心里转了多个念头，他不说话，时影也沉默，只是直挺挺的跪着，时影有自己的傲骨，宁折不弯，不能硬来。

叶少卿放缓了语气，“影儿，你还记得你的出身吗？”时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蹙了蹙眉，还是尽量平静的说：“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襁褓中便被抛在九嶷山山脚下，是师父垂怜，将我带回山中，悉心教导，让我做了少司命，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叶少卿叹了口气，“为师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当年怜你孤苦无依才把你留下来，我们名为师徒，实则与父子无异。你天分极高，我本欲授你衣钵，想让你继续将门派发扬光大，可你如今行事，太让为师失望了。”

“师父，”时影膝行两步，急切道：“事发突然，允儿被恶蛟所伤，身中剧毒，带回九嶷山已然不及，我不想他年纪轻轻留下不足之症，才传他灵力，帮他把毒逼出来。师父，允儿是我的徒儿，身为师父，怎能忍心见他受折磨而弃之不顾？他只是个孩子，我回去多加管教，他绝不会误入歧途为祸江湖的！这件事是我做得欠妥，我作为师父难辞其咎，要打要罚，时影自甘领受，绝无二话。”时影磕了一个头，他做少司命以来，极少向师父行这样的大礼，更是甚少露出这般惶急的神色。叶少卿忍不住怒喝：“好一个‘他只是个孩子！’，影儿，你当真只把他当成孩子？”这声怒喝如惊雷一般，打得时影措手不及，他惊愕不已，又无从反驳，垂下了头。

三年的朝朝暮暮，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春夏秋冬，风霜雨雪，谢允始终陪在他身边。吹箫与他弹琴相合；苦练诗词歌赋只为时影画画时题上几句诗搏他一笑；他为他做酒酿圆子，为他许下“平安喜乐”的诺言……谢允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时影一个人，时影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可少年眼中的炙热已然融化了时影冰封的心。他想起前几日谢允练剑时，有一招总是做得不到位，时影指点，扶住他的肩膀，“沉肩，”又握住他持剑的手，“目视前方，精力集中在一点上，挥出去！”两手相握，剑气凝聚一处，剑锋所指，只惊得远处树上的鸟都“扑棱棱”的飞了，谢允惊喜的叫道：“师父，这招威力原来这么大！”他一回头，时影的脸与他相距很近。谢允出落得越发俊秀，他的气息扑在时影脸上，时影心神微乱，忙松开了手，他能感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得很快。他习惯于谢允调皮的笑，听他叫上一句“师父”，为了这声“师父”，时影什么都豁得出去。他何等聪明，怎会不解这份莫名的悸动是什么，但他从来不敢想也不能想。

叶少卿的怒喝让他从美梦中惊醒，叶少卿显得痛心疾首，“影儿，你敢说，你对谢允仅仅是师徒之谊吗？为人师者，可以尊敬，可以仰望，但谢允对你从无半分疏离；而教导他是师长之责，你对他则是偏爱和宠溺。你们现下已超过普通的师徒之情，影儿，作为大神官，不能相思动念，你亲口许下的誓言，你可还记得半分？”“时影立誓，此生不作乐，不娶妻，不返尘世，不戴皇冠，终生侍奉神明……”誓言仍在耳畔萦绕，此刻却字字诛心。时影黯然，“师父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时影的一切属于九嶷山，原是要舍出一生的，实不该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沉沦下去。时影一时不察，错把师徒之谊当作……以后不会了，时影会恪尽职守，尽少司命之责，也只做他的师父，仅此而已。”

叶少卿欣慰的点点头，“你能这样想，为师老怀大畅，但有过不能不罚，你去后山禁闭思过十日，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对外我只说你闭关修炼，你损耗的真元也需静修才能恢复。”“那允……谢允，就交由我处置吧，他顶撞太师父也禁足一月，师父看如何？”他轻描淡写的把过错放在“顶撞长辈”的层面上，忽视他无端得来的灵力，严重者可是要废除武功的，时影的这个惩罚，也太轻了些。叶少卿凝视他半晌，还是说：“我相信你是真心悔过，便允了你的提议吧。”时影喜不自胜，“多谢师父宽恕。”

时影返回住处，已是夜半时分，见时影归来，谢允放下剪烛花的剪刀，“师父，师父你回来了？太师父没把你怎么样吧？”他围着时影转了几圈，看他安然无恙才稍稍放心。时影似乎倦极，摆摆手，“师父说得严厉，实际上也只是禁足小惩大诫。”“禁足？你又没错，为何要禁足？”谢允还是不服气，时影喝道：“住口！是不是我平日太纵着你，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一而再的冒犯太师父，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逐出师门！”谢允吃了一惊，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

他担心了一夜，怕时影受罚，一次次的在庭院中踱步，一次次的望向门口，一次次的剪去烛火的灯芯，那份等待的心情甚是煎熬。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却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还用“逐出师门”这样的话来刺伤他的心。时影在他面前总是温柔的，微微笑着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何时对他这般色厉内荏过？谢允不由得委屈，时影视而不见，又说：“还有你，你也要禁足，一个月。”谢允眼含着泪抬头望着时影，时影却仍是面无表情，“我去后山关禁闭，你也去后山的另一处禁足吧，这一个月安分守己，不要再给我惹出祸端来了。”一个月？那意味着一个月里都见不到时影，教形影不离的谢允如何忍受？为何从太师父处回来时影全然变了一个人，他要做回那个冷若冰霜的大神官吗？谢允咬住嘴唇，想让自己接受事实，但泪水不断的滚落，怎么止都止不住。他最终转过身，不顾夜深霜露重，跑了出去，放声大哭。时影心痛万分，但想到这样的情形迟早是要面对的，他一时想不开也是正常的，让他发泄一下也罢，时影草草洗漱，回到卧房躺下。

谢允很少这样哭。

从小到大，他闯了数不清的祸，谢文生收拾完烂摊子后也不是没动用过家法，他嘴上服软，内心却颇不以为然，偶尔装哭也是干打雷不下雨。自从上了九嶷山，他发现在时影面前不用伪装情绪，他能看穿自己的所有心思，而他对时影的话无所不从，时影的训斥，他从不辩驳，时影说他错了，那他就是错了。可今天，时影说他不该顶撞太师父，按时影的个性，谢允抱怨几句他也不会这么生气的过分苛责，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允胡思乱想，又想到前几日时影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时影真的要赶他走？每次想到这个，谢允都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气，痛得无以复加，刚忍住的泪又一次流下来。

辗转反侧的时影还是能听到庭院中谢允压得很低的啜泣声，谢允在身边三年，把他当作所有依靠，现在要剥离，肯定会痛，他都哭了半个时辰了，这个倔强的少年是有多心伤啊。时影披衣起身，轻轻走到谢允身后，把衣服披在他身上，谢允本是把头埋在膝盖中痛哭，此时转过头，满面哀伤，“师父，你是不是不要允儿了？”时影低下头去，“不是，师父并非不要你，只是，我说过，你大了，我们之间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我今日语气是重了些，可恩师对我恩重如山，不容诋毁。”谢允乖巧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