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殿下这回气得狠了,半个月都没跟六郎君说上一句话。
顶着乌满揶揄的眼神,王一博倒是不急不躁,依旧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夜夜守在太子殿外间,肖战不去找他,他也不着急。
倒是其他宫人瞧过来的眼神怪怪的,颇有种郎君失宠,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六郎君怎么就不去哄哄呢?
殿下也不是那样难说话的,这俩人天天冷着脸,可苦了大伙儿了。
“父皇!”
肖战一大早就来给肖帝请安,他今日穿了碧色流云花样的锦袍,跑来时衣衫上的飘带扬起,像一抹鲜嫩春色飞进了宣宁殿,甚是吸引人。
宫人们都忍不住悄悄侧目看过去。
肖帝微微睁开眼,便瞧见自家小殿下一头扎了过来,搁下手上盘着的珠串,抱了个满怀。
“冒冒失失的,多大的人了。”
肖帝伸手戳了戳肖战的脑门,虽是批评,脸上却带着笑。
肖战知道他父皇不生气,抬起头笑,眉眼弯弯,他的相貌随了他父皇,俊俏姝丽,刻意卖乖时真是讨人喜欢。
平日他跟着肖帝上朝时还能装得一副端庄严肃的模样,不上朝的日子,又变回了老样子。
“父皇天天处理政事,跟奏折一块儿睡,儿臣再不来,您恐怕都忘了儿臣的模样了。”
“胡言乱语。”
肖懿一直很宠这个儿子,哪怕大臣们偶有上折子隐晦提及太子身上的病,给皇帝上眼药,但肖懿从不理会。
肖战,是他和先皇后第一个也是最宝贝的孩子。哪怕小小年纪没了母亲,肖懿也会给他们家的昭昭最好的一切,甚至于肖帝的后宫都空置多年,皇子公主都寥寥无几。
“最近身体可还难受?每日的平安脉请了吗?”肖懿想起之前召安福来问话时,安福似乎还提起给太子找了新的陪寝。
肖战一听这话,神情转而变得有些恹恹,脑袋靠在父皇的膝上,侧着脸嘟囔:“不好受,脑袋还是疼。”
“咱们家昭昭是脑袋不好受,还是心里不好受?”肖懿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忍不住打趣他。
肖战沉默了,也不回答,望着地上发怔。
“行了,成天闷着怎么能好?出去散散心吧。”
肖懿大手一挥,便喊了人来安排,传了口谕说要请各家的年轻郎君和小姐来,去郊外的行宫办个春宴热闹热闹。
一听能出宫去,肖战眼里登时有了光彩,眉间的郁色都散开了几分。
太子要去行宫,殿内其他人便忙活起来,哪怕只是一两日,该收拾的东西也不少。
殿下喜欢的漂亮衣服,带上!殿下爱用的软枕锦被,带上!殿下饮茶的琉璃茶盏,带上!殿下睡觉要点的安神香,带上!
至于——
承礼挠了挠头,有点不敢凑上去问殿下:给您陪寝的六郎君,要不要喊上呐?
王一博站在隔殿门口,看见宫人们整理行李搬进搬出,表情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要出宫那天清晨,承礼见殿下梳洗完离开,桌上竟突然又出现那把让工匠一点点拼粘好的木梳。
他难得脑袋灵光一回,急匆匆就跑去隔殿喊人了。
“六郎君——”
他话音还未落,那屋子的门便开了,与六郎君住在一起的那位年轻郎君笑嘻嘻地露面,手上还拎着个小包袱,而王一博一袭黑衣装扮,正站在门后。
“走吧?”乌满扯了一下王一博,转而兴冲冲朝小太监打了个招呼。
承礼见他俩早有准备,便不多话,抬了抬手示意给二位郎君带路。
承礼姗姗来迟,后面还跟着两个人,肖战坐在轿上,透过帘子瞧见,也没说什么,偏过头又继续看风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随着肖帝仪仗去了行宫,正是初春好时节,郊外春草正盛,风淡云轻,呼吸间都是充盈的生气。
春宴的地点就定在行宫边上的静林桃溪。
年轻人们的聚会,陛下也不打算掺和,露了个面说了几句便摆驾离开,去了附近山上的隆福寺礼佛,留太子殿下主持宴席。
“殿下,许久不见。”
坐在亭中饮茶到一半,便有人来问好,肖战半靠在石桌边,抬眼一瞧,是安福夫人家的大郎君安敏怀,便礼貌性点了点头。
“嗯。”
见肖战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安敏怀也不在意,他母亲是太子乳母,两人自小也是相熟的,只是近一两年来没怎么见过。
倒是守在亭外不远处的那个黑衣郎君,安敏怀瞧着眼生,心里有了猜想。
“殿下若觉得闷,不妨去溪边草地走走,”安敏怀笑了笑,抬手指了一处方向,“那边可是放风筝的好去处。”
安敏怀记得,殿下小时候最喜欢拉着小太监去花园里放风筝,用的还是他悄悄从宫外偷带进来的时兴花样:“知道殿下今日要来春宴,臣命家里人也准备了一些风筝。”
肖战听了他这话,不免有些心动,想了想后站起身来:“走,本宫随你去。”
王一博虽然一直站在边上抱臂看风景,但亭内的对话也听得清清楚楚,直到瞥见那抹朱红的衣衫影子从身边掠过,他便也去了溪边,离了太子殿下一行人十步之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来来,拉着这头!”
许久没玩,有些生疏,但肖战兴致勃勃,手里举着燕子风筝,大声喊。
这会儿风不大,有些吹不起来,跑了几趟也没飞起来,不多时,岸边就三三两两聚过来一些人,都是参加春宴的年轻人。
有些人之前见过太子殿下,有些人没见过,好奇的,伸长脖子瞧热闹的,窸窸窣窣,交谈声不绝。
王一博隐在人群中,听着这些人对肖战小心翼翼地评头论足,板着一张脸。
“掉了!”
“哎哟——”
人群中一阵唏嘘声,安大郎君的风筝飞起来了,太子殿下的倒是死活飞不上,风一刮,一个倒栽,怼进溪里去了。
肖战手里扯着断了的线,脸色不大好,也不要边上的承礼他们帮忙,自己急冲冲跑过去想取,不料靴下踩到石子,一滑,整个人就失控摔了下去。
“殿下!”跟在后边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呼啦啦全跑了过去,安大郎君急急忙忙扔了手上的风筝也赶过去。
肖战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摔下去的瞬间只觉得要丢脸,糗大了。
泡在水里的东西没捞着,自己倒是半栽进溪里,手死死撑着,掌心按到水底的细石,大概是被割出了伤口,疼痛渐渐漫上来。
“殿下——”
安敏怀挤到前面,伸手摸到了肖战的袖子,正想拉人起身,不料下一秒,眼前就笼罩下一片黑影。
对方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就丢开了,这猛然而来的力道太大,安敏怀一个踉跄差点也摔了。
“你——”
“滚开。”
是刚刚守在亭外的那道黑影,安敏怀早已猜到了,这家伙应该就是近一年陪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六郎。
肖战疼得脸发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伤口,就被王一博捉过手,掌心摊开,伤口被水浸了,血丝涌出来。
“走。”
王一博拽起人,拿不知道他何时捞来的黑色披风,严严实实把肖战身上被水弄湿的衣服盖住,然后,攥住他的胳膊就要走。
“本宫不要你帮忙——”肖战见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反感,见周围人投来的视线更是觉得难堪。
“殿下说了不需要……”安敏怀阻在半路,硬着头皮伸手拦住了王一博的动作,“你不能随随便便带走他。”
“滚开。”王一博第二次对着这人讲这话了。
“就算你是殿下身边的……”安敏怀话说了一半,顾及周围太多人,没说完,转而悄声提醒,“也要注意身份。”
王一博听明白了,似乎是觉得这人太可笑,连答也懒得答,冷冰冰的视线扫了一圈,直接拉着不情不愿的肖战离开了。
“啪!”
肖战气得不行,刚回到行宫的院子里,哪怕手受伤,他也没忍住扇了王一博一巴掌。
边上的宫人都缩着脑袋,生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王一博早料到肖战要生气,被扇了的头偏了偏,力道不算重,肖战手上流的血却是沾到了他脸颊上,血红血红的看上去挺吓人。
“本宫都说了不要你管,”肖战咬牙骂道,“你不是嫌本宫气性大吗?不愿意说话吗?这会子装什么!”
肖战心里又委屈又火大,他拉不下脸去找六郎,六郎竟真的也不愿意说上几句好听话,装得像个哑巴似的,天天宿在外间,对自己爱答不理。
“没有不说话。”
王一博抹了抹脸上的血,瞧见肖战垂在边上的指尖还在滴血,眼神复杂,冷着声音又添了一句:“你受伤了,先找人包扎。”
“你这个人!”
肖战见他油盐不进,怒骂了一句,想再抬手打,迟迟打不下手。
“昭昭,别再气了。”
王一博总算是低头哄了一句,再不哄,太子殿下怕是血流干也非得跟自己对着干。
下一秒,他的小腿便被狠狠踹了一记,肖战扔下披在身上的黑披风,转身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气消了没,王一博眨了眨眼,在原地站了许久,并没有再追上去。
在行宫那晚,六郎君没歇在殿下寝房外,只是在院子里的回廊坐了一夜,什么声响也没有。
直到有宫人起夜去茅房,路过时隐隐约约瞧见那院里的树上似乎挂了什么东西,再凑近了仰头望——
才发现原来那竟然是彩色的风筝,像只燕子静静栖息在枝头,遥遥望着太子殿下寝房的窗口。
这是谁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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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