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晓,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还未显出真色,介于青白之间。凌晨气温还低着,街上尚无行人,只有穿着橘黄色带反光条工装的环卫工人打着晨起迷蒙的哈欠,挥动手中大扫帚清扫前一天人群留下的一地喧嚣,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大马路上隔几步就有垃圾桶,一个个的都什么素质,非得往地上扔?”
说话间,一排倒车镜上扎着白花的黑色车队贴着他身侧驶过,在昏暗的长街上卷起一阵冷风,吓得他一哆嗦。
环卫工人正想骂,车窗处飞出一沓铜钱形状的黄色纸钱,其中一张淘气,刚好盖在他脸上。
环卫工抬手扯下,看着车队渐远的尾灯默默噤了声,嘴里喃喃自语,“有怪莫怪,节哀!”
黑色车队一路撒着纸钱,直直奔向西山公墓。
进了山门便被拦下,保安抬手示意,将他们引进车位,礼貌的讲车只能停在墓园外的停车场,不能开进去,以免打扰亡灵。
一位中年妇人被搀扶着下了车。她泪痕还未干,眼圈红肿,一脸疲态,未来得及染黑的头发已长出白花花的根儿,松松散散挽在脑后,整个人显得老了二十岁。
她下了车便奔向一旁抱着檀木骨灰盒的年轻女人,撕心裂肺的哭着,沁了岁月沧桑的手抚向骨灰盒子上镶嵌的那张照片。
她嗓子已经哑的似临近干涸的湖,夹着沙砾的粗。杜鹃啼血,声声哀鸣,“我的儿啊!我的战战!你怎么忍心丢下妈妈就这么走了!你让妈妈以后可怎么活啊!”
凄厉的哭喊在墓园中四散开,连一丝回音都没有,像被这寂静之地吞噬掉了,连同一起被吞噬的,还有生者眼里的光。
她哭得情真意切,能打动天上的神地府的鬼,却打动不了怀抱着骨灰盒的年轻女子。
她眉眼与照片上的人极其相似,却不若那人温婉柔和,带着冷厉的锋芒,脱口而出的话也宛如寒冰利箭,字字穿心,“纪于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不过是舍不得摇钱树,他走了,便没人去帮你填那无底洞一样的家!”
妇人被她一噎,随即羞恼的怒斥她道,“肖然,我有错,你没有吗?要不是你……战战何至于此!”
只有至亲至爱的人才更能知道如何戳到彼此最痛处,肖然顿时身形不稳,神情恍惚,向后踉跄着靠住车门,她眼泪扑簌簌的砸在那照片上,声音粗噶,满是悔恨与哀恸,“是,我错,我大错特错!我恨不得把命赔给他!等战战丧事办完,我就去陪他,你满意了吗?”
不再理会妇人的咒骂与痛哭,肖然漠然的抬眼望着已经大亮的天空。
初升的旭日驱散一切黑暗,骄骄金光将青草尖上的晨露映出五光十色的晶莹,名为朝颜的粉嫩花朵正迎着晨光缓缓绽放。
人间美好一切如初,可她们的骨肉至亲,却再也无法看到了。
这一切的绝望哭喊与互相指责,战战听了,也会厌烦吧?
肖然抬起唇角,笑得凄凉又讽刺,她对着身边穿着一袭黑衣表情空洞似行尸走肉的英俊男人轻声开口,“王一博,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罪人!”
爱子肖战,音容永存。
2020年9月5日
骨灰下葬,碑文已成。
逝者已矣,从此便只存在于生者的记忆里,只等记忆消散便再无他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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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