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诊所出来，蒙蒙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亮光，牵起的手，也明显地松开了，但缠绕在手心里的余温，仍然是一份慰藉，是一份力量。

雨，还在下着，从车窗透进来的气息，是淡淡的、清鲜的、透着丝丝凉意的雨水味道。肖战不由地贴近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静静地出神，感受着这份惬意与舒适。车子渐渐地驶进了郊区的山脚，那里有着远离城市喧嚣的顶级富人别墅区，一座座经过精心巧设，外观独一无二的别墅，掩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草坪间，让人有一种清逸悠闲且亲近大自然的感觉，王一博在城东的家就在这里。

“到了，下车吧。“王一博不大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传开，虽是淡淡的语气，却透露着几分罕见的温柔，肖战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他轻轻地应了声“好。”便跟着王一博的下了车。于是，一前一后，一个迈着长腿在前面走着，一个则闷声不响地跟在身后，穿过一段用鹅卵石铺垫的花园小道后，肖战走进了王一博在城东的家。

“换吧，新的。”才一进玄关，王一博就一边拉松领带一边搭拉着拖鞋往里走去，却不忘告诉肖战，在他脚边的那双拖鞋是新的，可以换。

“哦，谢谢。”肖战忙开口应着，换了鞋子后，就又跟了上去。

王一博在城东的家，其实与肖战之前住过的那一套相仿，既不庸俗又不奢华，风格以欧式为主，简朴干净而不失雅致高贵，柔和的灯光映照在精致的家居摆设上，就更显温馨与品味。而在客厅正中央的那张犹如云朵般柔软的大沙发，成功地让熬了一夜的肖战在那一刻覆上了浓浓的倦意，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并小心翼翼地打个了哈欠，可还是让王一博敏锐地察觉到了。

“律师马上就到，一会签完字，再去睡。”淡淡的声音顿了一下，没有多余表情的王一博向肖战指了指那张看起来超舒适的大沙发，“坐吧。”

“签字？”一秒的滞默，肖战面露疑惑。

“结婚申明。”先于肖战，王一博把自己整个人都陷进了大大的沙发里，此时的他卸下了平日的清冷，换上了慵懒之色。

“结婚？”局促地端坐在沙发上，肖战不知所以然的询问着。

“那天的晚宴，你们围绕着的话题，不就是联姻吗？”没有一丝的遮掩，王一博坦然地直视着肖战，他依然记得当天肖战追上来时说过的话。

迎上王一博的目光，肖战坦率地说，“但当时，我想得更多的是，只要您能带我离开就好了，我没有真正地想过要如他们所说的那般，我只是单纯地想逃离，不管用任何方式，可是您，还是拒绝了。”

“现在，我不也答应了吗？” 王一博两手一摊，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对吗？您为了救我，所以才要走这么一着，唉~我~~对不起啊。”难以掩盖自己心里的愧疚与不安，肖战由衷地道了歉。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其他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自己一直向肖战伸出援手，就连王一博自己也说不清楚。

“真的对不起，但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是还没有败露吗？肖哲珉他答应了呀，他明明就答应了，说今天晚上的一切是由车祸造成的。”

“就算肖哲珉咬定自己是出了车祸，但你觉得，肖才元会信吗？”王一博轻松地说着，但没有表情的脸上有种无法言明的压迫感和气势，“他~不会的，今天的肖哲珉对他来说是个阵痛，但，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所以，在他找过来之前，我们需要给彼此一个身份，一个，能把你留下来的身份，否则，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你带走。”

“可是这样，我就牵连到您了。”

“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现在才说牵连，已经迟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

“不必道歉，我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而你目前也有两个选择，一，跟肖才元走，二，签字。”

“我不要，我不想跟他走，我不要再回到那里了。”难以佯装的平静，在轻微地颤音中透漏了肖战的激动，一种深深地恐惧感攫着他看似坚强却是脆弱的内心，他明知道一旦回到那里，等着他的就只有痛苦与煎熬，所以，他不能回去。

“决定了？”

“嗯，决定好了。可您怎么办，这申明要是签了，您~就是已婚了，这会不会对您造成影响？”

“影响？”王一博很自然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也许会影响到您的生活，您的身份声誉，还有您真正的伴侣。”

“生活一切照常，已婚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撕掉的标签，至于伴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可是~。”

“那你回去？” 王一博挑着眉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肖战，而肖战被他看得瞬间不安起来，“我不要。”

“那就接受。不用担心，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在维持这段关系的期间，你在我这，是自由的。但，有些话我必须得说清楚，在所谓的婚姻关系确定以后，那就不再仅仅是你和我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会牵涉到家人，朋友，事业，还有各种各样的现实生活中去。而我们的一言一行，在他们的眼里，亲昵而自然的接触才是正常的伴侣行为，所以，偶尔会有些亲密的举止，希望你不会认为我这是在向你暗示些什么，我真的不需要你去做任何事。你记住，只要你有足够的强大，能保护自己了，这段明面上的关系，随时都可以结束。”

“我知道的，王总，谢谢您。“

“日后作为伴侣，你的称呼，只会让他们起疑心。”

“那~我能喊您的名字吗？一博？”肖战小心地试探着，他想根据王一博的表情，来揣测他对自己的称呼是否会接受，然而，王一博依旧面无表情，就淡淡地回了句，“随便啊。”

“哦，我知道了，那您喊我？”

“无所谓。”

“哦~。”无所谓吗？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扯着一丝笑容，肖战看向王一博，“一博，我想向您请求一件事。”

“在说出你的请求之前，把敬语通通去掉，这和你的称呼是一个道理。”

“啊~好，我知道了。”

“说啊。”

“我能和你签一份协议吗？”

“协议？”王一博眉头一皱，眼神，一瞬间变的犀利，“你想要什么？”

“不，我不想要什么，我是怕他们会想尽办法无止境地索取，所以，我想签一份协议，内容是，你的一切财产都与我无关，哪怕将来婚姻关系结束，我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财产分割和赡养费，这份协议是我真正需要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没必要，除非我愿意，否则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拿走些什么。”

“一博，他们真的不是一般的贪婪，他们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我见过太多了。”

“呵~”不屑地冷哼一声，王一博毫不在意的说，“就凭他们？还真没这个本事。”

“我们可以谨慎点啊，我真的不想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王一博越是不在意，肖战心里的紧张感便愈加强烈，他真的不希望王一博会为自己背负上太多的不应该。

“够了，没有意义的话题不用讨论。”低沉的声音蕴含着微怒与不耐烦，王一博这话一说完，两人同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中。片刻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忽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了声“我要喝咖啡。”便径直地朝吧台走去。

肖战怔怔地看着王一博离开的背影，就那样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目光紧锁着那个话语霸道到没有一丝回绝余地的男人，但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喝吧。”

捧着热咖啡再次陷进沙发里的王一博，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但在这一刻，肖战的心里有着丝丝的动容，他轻声地道了句谢谢，把杯子凑到嘴边轻嘬了一口，很是香醇，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会为自己倒上一杯热牛奶了，而就在刚才，自己还一度误以为王一博就只是去给他自己泡一杯咖啡而已，但现在，手里的这杯牛奶正深深地温暖着自己。

舍不得把最后那口牛奶喝完，肖战轻轻地摇晃着杯子，看着乳白色的牛奶在杯子里缓缓地回旋，然后渐渐地滑落，就像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

下了一整夜的雨，在郑东带着律师和婚姻登记官来到别墅的时候，竟也停住了。没有多余的语言，没有复杂的手续，没有交换戒指，没有大声地说出“I do”，更没有热切地拥吻，就简单地在申明书上签了彼此的名字，他们在律师的见证下，随着婚姻登记官的一句恭喜，成为了对方的合法伴侣，不完美的婚约，也在此刻正式生效。

推开二层的卧室窗户，细碎的阳光已经透过树叶的缝隙，闪闪烁烁地探了进来，肖战一个人倚在角落，眼睛随意的看着远处，雨过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