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凌晨才睡着，早上甚至没听到室友出门跑步的声音，直接睡到七点，结果走出房间，就看见坐在餐桌前打字的王一博。

“诶？”他刚看过时间所以很意外，“你没去跑步吗？”

“提前回来了，写点东西。”青年转过头看着他，“你……还好吗？”

肖战刚睡醒还懵懵的，“啊？”

“不是在emo吗？”

“哦，”他反应过来，笑笑说：“睡一觉好多咯。”

王一博把旁边座椅上的纸袋子拎到桌子上，肖战一眼就看见上头印着的品牌代言人雕塑般的脸。

“生椰拿铁和手抓饼，你可以拿走。”

“哇，”肖战受宠若惊，“是专门买给我的吗？”

“就……路过顺便买……”

“好好知道了，”他开心地笑起来，“是专门买给我的。”

青年转开脸，似乎是不自在，但最后依然说：“你可以这样认为。”

“谢谢主任，你太好了……”他感受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欢喜中夹杂着酸楚，意识到这就是暗恋滋味。暗恋是糖，甜到忧伤，领导小王，让心流浪。肖战低低叹了口气，呢喃着：“更emo了……”

“什么？”

“哦莫哦莫了，”肖战立马改口，“我什么命啊遇到这种神仙领导！等我刷个牙，马上来享用！”

五分钟后，他坐到领导身边，把吸管插进咖啡杯里，问：“你吃了吗？”

“嗯。”

肖战咬了一口手抓饼，凑过去看电脑屏幕：“在写什么？论文吗？”

“SCI。”

肖战露出膜拜的表情，“果然是大佬。”

“你也可以写，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那是对你而言。”肖战嘀咕着，“徐医生应该也发表过吧？她看着年龄不大，应该和你一样都是天赋型选手。”

王一博问：“哪个徐医生？”

“你认识很多徐医生吗？”

“急诊外科就有两个姓徐的，内科还有一个。”

“我说骨科那个，美女姐姐。”

王一博侧过头盯着他说：“你好像很关注她。”

“漂亮啊，能力又强。”他酸不溜球地说着，手抓饼都不香了，“和你挺配的，你加油哦。”

“你喜欢你上啊，让我加什么油？”王一博重重合上电脑，顺便拎起库迪咖啡的纸袋，说：“贴纸和冰箱贴你别要了。”

嗯？肖战莫名其妙，“什么贴纸和冰箱贴？”

“代言人的，今天新出的周边。”

“什么？！让我康康！”

他上手就抢，可王一博动作更快，先一步抽走纸袋，说：“没收了。”

“凭什么？！”抗议完才意识到态度不对，忙又服软：“我错了主任，我不该插手你的人生大事，追求谁是你的自由，别说是追徐医生，就算你追的是我，我都保证不发表任何意见了！”

王一博：“……？”

他眼睛眨巴眨巴，笑容乖巧：“那现在能不能给我周边呀？”

“不能。”领导铁面无私，“看你今天表现。”

肖战没办法，只能瞪着领导的背影腹诽：我就该让幸福在你枕头上嘘嘘！

王一博感受到他怨怼的视线，回头问：“看什么？”又问：“有意见？”

“没有哪能别瞎说！”肖战赶紧端正态度，左手拿着手抓饼，右手握了握拳，“请领导放心，本牛马今天也会好好表现的！”

“牛马？”王一博嗤笑一声，突然弯腰凑近，那双清亮的眼睛在他视线中顷刻间失去焦距，变成镶满了碎星的夜空，“你就是只猫，尾巴很大的那种。”

他傻子似的定在那里，嘴里还有没来及嚼的手抓饼，心跳有瞬间的漏拍，再继续时就变得又重又急，可王一博说完就走了，仿佛热烘烘扫在他脸和嘴巴上的呼吸只是错觉。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完了，原来我是个弯的，”肖战利用交班前的最后十分钟给胡朝阳打了个电话，发出土拨鼠嚎叫：“啊——！”

胡朝阳笑了好半天才说：“你绝望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弯了吗？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座冰山？”

“一半一半吧，”肖战唉声叹气，但还记得纠正：“他不是冰山，他是我望尘莫及的高山。”

“那不一定，”胡朝阳说，“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还早起给你买早饭和咖啡了不是吗？这是对象才会做的事诶，照我说，他未必对你没想法。”

肖战小脸一红：“啊真的吗？”

“对啊，不然你看那些偶像剧，能力、家境、长相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女二男主都不爱，男主只爱傻白甜。”

肖战：“……”

“傻白甜还算好的了，有些男主爱的居然是傻大姐，你至少比傻大姐强吧！”

“你那个破嘴不会说话可以拿502黏上。”

“唉，”胡朝阳哀哀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坠入爱河了。”

“河里不让扔垃圾。”

“你那个破嘴也不遑多让啊兄dei。”

“彼此彼此，我要上班了。”

“我也是。”

两人同时挂上电话。

他才不是傻白甜！

经过一个月的历练，肖战已经开始独立坐诊，今天他和王一博分别在1号和2号诊室，但时不时还是会碰面。因为急诊外科医生不会一直坐在诊室里，而常常要在诊室、换药室、石膏室和抢救室之间穿梭，坐诊一天下来，计步一万多都属稀松平常。

他给三个外伤患者清了创缝了针、两个轻微骨折的打了石膏，其中一个是小朋友，跑步的时候非要双手插兜扮酷，导致摔倒时手掌未能及时撑地，小臂骨折。因为哭得太可怜，肖战还特意在他的石膏上画了个奥特曼，才终于把小屁孩哄好了。

接着就遇到一例“疑难杂症”。

患者是位六十岁上下的阿姨，被救护车送进抢救室，儿子跟在身边，说老母亲近半年来频发抽搐，经常半夜抽醒，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查不出来原因。

“上午又抽了。”儿子说，“本来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就摔到地上开始抽，抽完眼神都直勾勾的特别吓人，喊她也不回答，大夫您快给看看吧！”

医生护士们迅速接上了心电监护系统，屏幕上显示的指标都很正常，肖战测试了患者的压眶反应和咽喉反射，也是好的。于是问家属：“上次出现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

“大概半个月前，当时也是抽，头痛，眼睛看东西有重影 ，精神很差，还上吐下泻的。”儿子拿出包里的影像片，“当时在二院做了脑核磁，医生怀疑是癫痫，但又不能确诊。”

“从心电监护指标上看，不太像癫痫。”肖战举起片子仔细看过，又说：“片子也是好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问题？要不要做个PET-CT全身检查一遍？”

“那个辐射很大，花费也高，没有肿瘤指征建议先不要做。”肖战说，“先做个血气吧，然后我们要找专家看一下。”

十几分钟后，血气结果出了，王一博被他找来抢救室一起看。

“压眶反应、瞳孔反应、咽部咳嗽反射、颈强直都正常，脑核磁没问题，血气也是好的。但患者意识不太好，而且还在抽动。”肖战被难住了，“我怀疑是免疫性脑炎，但一点指标都没有啊。”

王一博沉默着看完检查报告，取出手电筒，又测试了一次瞳孔反射，依然没有异样。

“上次发病是怎么好的？”青年问。

“上次……“患者儿子努力回想，“二院的医生让我们来这边看神经科，我们就先回家了，然后我妈在家睡了一觉，吃了点面条，就自己好了。”

“自己好了？”

“对。所以我们就没来，没想到这次复发更严重了……”儿子慌得不行，“医生我们是不是延误了最佳抢救时间啊？”

王一博没搭话，只说：“家属先出去一下。”

小伙有点迟疑，但还是乖乖出去了，肖战也没明白，只见王一博再次打开手电，对他说：“不是脑子的问题，否则她的瞳孔不会跟着光走。你再看一次。”

电筒的光在患者双眼上方移动，这次患者眼睛直勾勾的，不再追光了。王一博关上手电，抬眸看向他。

迎上青年视线的那一刻，肖战已经有了答案，更别提王一博还朝他使了个眼色，潜台词大约是：请开始你的表演。

“哎呀，这次瞳孔反射不太好呢。”肖战忧心忡忡，“如果不是脑子的问题，就要怀疑脊柱神经病变了，可能有肿瘤啊。看来还是得做PET-CT。”

“现在PET-CT多少钱了？”王一博问。

“8400，全自费。”

“开单子吧。等做出来再看。”

“好。”

肖战转身要走，病床上的阿姨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几乎要把肺咳出来，好一会才止住了，挣扎着坐起身，目光茫然：“这是哪里啊……？轩轩？轩轩？！”

中气十足喊得超大声，成功把儿子喊了进来，要求立刻回家，小伙见自己老妈眼也不直了腿也不抽了，惊喜又纳闷，问他俩：“大夫你们用了什么药？我妈这是痊愈了吗？”

肖战把人拉到一边，过程中注意到对方手上的婚戒，还很亮，他低声说：“是这样，经过一系列检查，我们认为你妈妈没有器质性病变，她很健康。”

“啊？”儿子懵了，“那她为什么会抽搐？”

肖战却问：“你是刚结婚吗？平时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结婚刚半年，自己有房子。我爸去世十几年了，我妈现在一个人住。这和她生病有关系吗？”

“我说了，她没有器质性病变。”

小伙后知后觉，却依然不敢相信：“你们认为我妈在装病？”

“我们没这么说过。”肖战立刻澄清，“只是建议你多关心她，不要等她说不舒服了才关心，平时可以多和她聊聊天。”

小伙在若有所思中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都是我和我老婆打算出门旅游的时候她才发病……”

“你离开原生家庭，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她可能一时不太适应，但又不好意思表达。”肖战言辞委婉地说，“还是要多沟通，如果需要也可以去我们医院心理科咨询。”

小伙如释重负，当然也有尴尬与无奈，低声谢过他们，就搀着老母亲离开了。

“影后啊这是。”肖战等人走了才敢吐槽，又好奇去问王一博：“你是怎么发现她装病的？”

“抽搐的动作太浮夸，检查结果又都没问题。”青年说，“而且我让家属出去的时候，她视线一直追着她儿子，看见我在注意她，才又直回去了。”

“还是小王主任胆大心细，我就算怀疑，也不敢下这个定论。”肖战这样说，这句有马屁成分，但95%是真心话。

“你看的病人多了，就能做出正确判断。其实这类‘患者’不少的，大部分是小孩和老人，他们装病是为了获得家人的关注和陪伴。”

“这样说来……他们也很不容易，我不该吐槽的。”肖战有些自责，“也提醒我了，要多关心父母。我现在三四天才给我妈打一次电话，感觉有点少，你呢？会每天给家里打电话吗？”

王一博淡淡转开脸，沉默着，片刻后再开口仿佛是没听见他的问题：“我还有几个号，先回诊室了。”

肖战跟上去说：“我吃完饭准备去PICU看一下王雨超小朋友，你要一起吗？”

“我下午一点有手术。”青年停下脚步，告诉他：“徐医生上午去看过了，目前情况稳定，精神也还可以。”

“哦。”肖战没再说话了。

下班前他去了PICU，护士正在喂王雨超喝粥，肖战就主动承接了这个任务，顺便陪小孩哥聊聊天。

王雨超两条腿都被吊了起来，躺在那里连翻身都不能够，看着就不好受，但小孩哥很乐观：“我妈说等出去了就给我买豪华版的全套汽车人，原来受伤也是有好处的。”

“呸呸，别瞎说！”肖战抓着他手摸了摸床头柜，“你可不能再受伤了，你妈妈不知道多担心你。她下午来看你了没？”

“来了，和徐医生姐姐一起来的，”小朋友说，“还有那个总问我学习成绩的医生哥哥。”

肖战一怔，“王主任吗？”

王雨超说是的。

这家伙，肖战暗想，不愿意跟自己一起来，原来是早约了别人来。

“你不高兴了吗？”小孩哥问，“肖肖医生，你是不是喜欢徐姐姐？”

肖战：“……”

“是你该管的事吗？”他板着脸训小孩，“男人不要太八卦，好好养你的伤。”

“你不喜欢就好。”小孩哥松了口气，“我长大了要和徐姐姐结婚，但我不希望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肖战：“…………”

晚上回家，他把幸福放出来，让它在客厅散步消食。王一博原本在房间敲电脑，不知道为什么也搬到客厅里来，坐在餐桌边继续敲。幸福跑过去嗅了嗅青年的裤脚，就直立着扒拉人家的腿，王一博低头看它，问：“你干啥？”

肖战替兔回答：“它要抱抱。”

王一博很为难，看兔像在看生化武器，“它消过毒吗？”

“……兔子不能洗澡，我每天都有给它擦毛的，它也会自己清洁。”

王一博转回去继续看电脑，咳嗽两声仿佛是缓解尴尬，或传递信息：婉拒了哈。

“切，”肖战小小声表达不满，“无情的男人。”

幸福锲而不舍，还在扒拉，王一博似乎有点无奈，指了指自己大腿，说：“跳上来就抱你。”

显然王主任低估了兔子的弹跳力，即便幸福只有三四个月大，也还是后腿一蹬就轻轻松松跳了上去，把领导吓了一跳。

“哈哈，我们幸福出息咯。”肖战前排吃瓜，“成为第一只坐上王主任大腿的兔，这成就堪比埃德蒙·希拉里。”

王主任不敢动，又好奇：“埃德蒙·希拉里是谁？”

“第一个登顶珠穆朗玛峰的人类。”

王一博：“……”

“但你还是下来吧幸福。”肖战说，“王主任的大腿已经有人预定了。”

王一博：“……多少钱一斤预定的？”

肖战反问：“你只关心价格，不关心是谁预定的吗？”

“我好像知道你要说谁。”

“这你都能知道，说明我一击命中正确答案。不过我告诉你哦，你有情敌了。”肖战用神神秘秘掩饰失落，“王雨超说以后要跟徐医生结婚，所以你得抓点紧。”

王一博眉头微蹙，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两张票，放在桌上说：“明天晚上的讲座，我找陆院长拿到票了，你要一起去吗？”

肖战呆楞了一会儿，生怕自己理解错，“你不是要和徐医生一起吗？”

“我后来想了下，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七夕这样的节日，一起听讲座确实可能让对方产生不该有的错觉，导致更大的麻烦。”王一博先是摸了摸幸福的大耳朵，触感似乎让他喜欢，于是开始认真rua兔，说：“所以我觉得还是拒绝她的邀约比较好。”

“可你刚刚在邀约我诶，”肖战忍住雀跃的心情，这感觉像努力把晒到极致蓬松的被子塞进整理箱，又仿佛正在享受那只大手抚触的并不是幸福，而是他自己。“不怕让我产生不该有的错觉吗？”

王一博微微抬眸，目光落在他脸上只是淡淡的，“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