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们都在干活，正忙着，便看到了一尊煞神和一座冰雕进了院子。

　　护卫们清了场，探子也只听到了肖战说了句：“你到底要做什么？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

　　被这么一吼，王一博不得不承认，怪不得肖战方才说自己一般般，他演的比自己好多了。好到让他又想起了童年往事。

　　幼时的他是很黏肖战这个哥哥，时常要肖战在一众同龄人面前承认只和他是最好的兄弟，其他人都要排在自己后面。

　　少年时的肖战也并不好说话，被缠烦了便会一连好几天让王一博找不到。然后就会被自己的母亲纠着耳朵责备不体恤弟弟，明明是告状的人，但是看到肖战被斥责，王一博还是会维护，他那会儿脸上还有婴儿肥，一汪眼泪在眼底要掉不掉的窝着，然后看向肖战的母亲说都是自己的不好，是自己惹了哥哥不高兴。

　　惹的肖战的母亲一阵心软。

　　这种时候，不论是出于愧疚抑或是感激，肖战都不会再躲着王一博了。久而久之，长安的人都知道，宁远侯府和镇北侯府的小世子是最要好的。

　　回忆涌上心头，王一博垂眸，“怎么不能是了？你不是我哥吗？在哥哥面前，我就不能一直是小孩子吗？”

　　肖战少见他委屈的模样，思绪一滞，被王一博这一声哥哥叫得一怔，许久没有安慰过人的他选择了转移话题。

　　“这新都的能人就是多啊，一比一复刻一个镇北侯府就算了，现在更是连宁远侯府都搬来了。”肖战一进这座宅子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王一博收敛思绪，方才的委屈好像只是肖战的幻觉，他扫视一圈，嘲讽开口，“这么怀念新都，他怎么不迁都迁回去啊。”

　　“不过还是有不一样的。”肖战抬手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示意他去看头顶的房梁，这几日都没什么太阳，上面刚打过的蜡还没干透。

　　王一博的注意力全落在自己被肖战被拍过的肩膀上，闻言反应了一下才抬头看去。

　　长安的宁远侯府房梁上是有刻字的，几乎宅邸里每处梁下都留下了肖战或王一博的刻字。

　　这原本是肖战的习惯，他幼时背书时便喜欢随处找个房梁窝着，手里拿了把小匕首，一边背一边在梁上划拉。

　　王一博启蒙时，肖战已经七岁了，认识不少字。那会儿还没后来少年时的变扭劲，他很是喜欢这个弟弟，见他不愿意跟着古板的先生讲课，便亲自上阵，带着王一博认字。

　　于是王一博之后王一博也理所应当的染上了肖战一样的“恶习”，背书时一定要划拉些什么。

　　他们都不是什么顽皮的孩子，练武辛苦，加上课业后更是一天要用功七八个时辰，日日不停，母亲们便纵容了他们这无伤大雅的小小习惯。在外要拘着礼数，在自己家还是自在点的好。

　　这是段称得上悠闲的岁月，但并没有持续多久，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十年了，戛然而止于父辈的一场战败。

　　王一博看向肖战，或许自己一直所等待的时机就是现在，“肖战。”他用极少用到的认真语气喊着眼前人。

　　其实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直呼自己的名字了，所有人都喊他宁国公，在新都，不再有人记得他是从前宁远侯世子。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成婚？陛下是怎么知道从前母亲们的玩笑话的？”王一博观察着肖战的神色，问出来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成婚对于你来说，又是什么呢？交易吗？”

　　肖战沉默良久，王一博一瞬自我怀疑，自己是否过于心急了，但也只是一瞬。

　　“这些重要吗？知晓他这么做的目的不就好了？”肖战反问。

　　王一博并不上当，狼心似铁：“他的目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我现在关心的是你的目的。你不要转移话题。”

　　肖战叹了口气，还真是长大了，不好糊弄了，“陛下要一个召你回来，并且让你久留的理由，你家里人都不在了，白事行不通，那就只能是喜事。你手里有兵权，若是配上一个女子，一旦让对方有孕，对方的家族不一定还会听从陛下的旨意。”肖战抿了抿唇，思索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王一博神色很是认真，见肖战停了下来，投以疑问的目光。肖战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是我与陛下提议，说你我的父母曾有过指腹为婚的想法。陛下初始觉得荒谬，也是我说服了他。若是让他随意给你安排一个赐婚对象，谁知道对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至少我不会害你。”

　　谎言最后的结果就是用新的谎言去掩盖，倒不如早早说清。说起来，也是自己的问题。

　　心中大石落地，肖战抬眼去看王一博，发现对方的脸色很是难看，和自己想的反应很不一样，不说感动，至少不该是这种生气的模样啊。

　　王一博舌尖扫了扫上颚，盯着肖战，步步紧逼，一字一句地开口：“仅此而已吗？”

　　肖战不明所以，“好吧，没和你说，确实是我的问题，但你我之间许久未曾联系，我一时摸不准你的想法，不说也是合理的。”

　　王一博哼笑一下，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他重复道：“许久未曾联系？”

　　肖战点点头，不然呢？

　　“那我在前线，每年收到的关于朝中情况的信是谁写的？小狗吗？”

　　王一博偏过视线，极难忍受一般，脱口而出的还是儿时两人惯说的赌注。

　　肖战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笑，但也知道若是此事笑出来，王一博一定会再也不想理自己，于是他克制的咳嗽了两声，“那些你都知道啊？”

　　王一博讥讽一下，“是，你宁国公伤了手，字迹不如从前有力了，用的还是左手，更是和从前不像了，但我还是认出来了，那如何呢？很惊讶吗？终于意识到世上的聪明人不止你一个了？”

　　肖战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中叹起了今天第不知道多少回的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做什么将话说的这么难听？”

　　这下王一博是真生气了，自己说话难听？那世上怕不是再没有说话好听的了吧。他气哼哼地看了肖战一眼，“惹宁国公不快了，小侯这就退下了。”说着当真转身就走了，脚步之快，一息之间便消失在了肖战眼前。

　　于是当晚皇帝收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两人大吵一架，镇北侯拂袖而去，满脸怒容，宁国公一脸黯然，步行回府。

　　对于两人的关系，皇帝已几乎放心，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宁国公的腿，可以走了？”明明午宴上还坐着轮椅，怎么下午就能走了。

　　沈总管仍旧在皇帝身边做事，只是经过了上次那么一遭，不敢再得罪肖战分毫，而且若不是他跟着皇上几十年了，这次恐怕根本没命回来，他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

　　“可要让太医院的人去瞧瞧？”

　　皇帝摆摆手，“先不必，想来也只是强撑罢了。”肖战的腿伤，皇帝是亲眼见过的，说实话，肖战能再站起来，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不过，皇帝再度开口，“明日再送些药材，敲打敲打。”

　　萧棋跟在肖战身后，对于自家国公要步行回府的想法难以理解，但也不敢多问就是了。

　　肖战倒也不是想步行回去，只是来时坐的是王一博的马车，并且让府上的车先行回去了。调马车自然很快，但肖战此刻实在没有什么耐心。

　　两条街的距离，倒是并不远，只是肖战因为腿伤的缘故走得极慢，周大夫倒是交代过要锻炼行走，但也不是这么锻炼的啊，萧棋惆怅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迟早要少白头。

　　刚走到府邸门口，寒风那么一吹，再多的情绪也都散了，要问的问题没得出答案，还落荒而逃了，王一博自觉面上无光，也不想再回去给肖战嘲笑自己的机会。同时也有些后悔，肖战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还步步紧逼，实在是有些不像话的。

　　或许，明日该找个理由去赔不是才是。

　　最后还是没能等到明日，王一博刚到府上，就听见下属回报，肖战是走回去的。

　　王一博一下就急了，嘴里一边念叨，一边朝着宁国府去了。

　　轻车熟路的翻墙进去，与刚给肖战诊完脉的周珏撞了个对脸。

　　周珏递给王一博一个安心的眼神，抬手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贴心的给他留了门。

　　寒风吹过，屋内的露出的热气在王一博面前化作了点点白雾，王一博抿抿唇，没去看肖战，低头将门关上了。

　　“怎么不等马车过来？”

　　“两条街又不远。”

　　你当你还是当初一双腿跑遍长安的时候吗？王一博下意识就想说，好在忍住了，“周叔怎么说？”

　　肖战摊手，“又不是瓷娃娃，走几步路就坏了。没什么大碍，等会儿用药包捂一下就好了。”

　　王一博做到他对面，“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两个人像是相约失忆，谁都没提之前说好的只做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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