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之后，官员们忙碌之余，也多了许多应酬，早朝也从改为了三日一次。、

　　肖战正常上朝，虽然不再藏着腿已经恢复的事实，但仍旧坐着轮椅，只要皇上不开口，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将要过年，皇帝大手一挥，将宵禁也一并放宽了。直至子时，街上仍旧人头攒动，凝香园内更是灯火通明，整个新都犹如不夜城。

　　小院的厢房内，肖战起身，敬了管事们一杯，“过去一年，辛苦诸位了。明年的调动晚些就会送过来，这顿记本官账上，诸位吃好喝好，不过切莫喝多了，夫人们还在家等着呢。”

　　管事们笑了起来，纷纷举杯，怕众人不自在，肖战又稍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去了。

　　刚出了小院，到了凝香园主楼之下，肖战便听到一阵喧闹，他抬眼去看，便见楼上一人靠在窗台边，没等他辨认清楚，“啪！”一声，那人从楼上坠落，正正落在肖战脚边三步处。

　　喧闹声更大了，萧棋急急上前，“公爷！”

　　透过灯火，肖战看清了那人的脸——户部尚书，严经纶。

　　肖战镇定拂开萧棋拦住自己的手，“封锁现场，凝香园内一个都不准放走，通知巡街的衙役和禁军，速报大理寺。”

　　肖战出行至少会带上十人一队的侍卫，很快就四散开来，守在凝香园各个入口，不许任何人出入。

　　禁军很快赶来，开始挨个登记在场人的姓名住址。

　　肖战朝向看去，严经纶的尸首还在下面，他回身，手指一点一点扣在窗棂上，看着这个房间内的众人，都是在户部任职的官员。

　　肖战看向其中官职最高的户部侍郎，“说说吧，怎么回事。”

　　此事原本也不归肖战管，但偏偏死的是严经纶，很难不引起肖战的注意。

　　户部侍郎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但还算镇定，“严大人请下官们在此吃饭，原本是不打算碰酒的，但是兴致上来了，严大人还是喝了两口，然后就突然疯了，朝着窗户去了，下官们不明所以，没敢上前，谁知道……”他说着哽咽起来，“谁知道严大人忽然就跳了下去。”

　　肖战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看，正要开口，收到了消息的大理寺卿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朝肖战行了个礼：“下官见过宁国公。”

　　他身上没穿官服，脸色涨红，还带着些酒气，想必也是刚从某个宴会上下来。

　　肖战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先给大理寺卿上一份醒酒汤吧。”

　　“严大人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平日也无什么病痛，如今横死闹市，其中必定有蹊跷，外面禁军正在登记名册，今天在场的，每一个都有嫌疑。本官亦然，审问便从本官开始。至于凝香园，就先不必开了。大理寺卿，此事便交先交由你了，明日一早，再等陛下的旨意。”

　　肖战条理清晰，很快将自己的动线说了个明白，他统共来了凝香园不过半个时辰，进了厢房便没再出来过，来往小厮，宾客皆可作证。

　　“今夜在场人数众多，就要辛苦大理寺卿了。”

　　大理寺卿拱了拱手，“国公哪里的话，下官分内之事罢了。严大人平日里清正廉明，下官定当会彻查此案，将凶手缉拿归案。”

　　肖战的视线落在方才端上来的醒酒汤，“大人可以先喝了，应当已经不烫了。”

　　大理寺卿目送着肖战离开的背影，回身到窗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一块沉沉的大石压在了他的胸口，他有预感，这个案子将会影响他的整个仕途。

　　肖战洗漱完回到房间，便见到了把这儿当自己家一般的王一博。

　　他抿了抿唇，回身将门关了起来，走到王一博对面坐下，“严经纶死了。”

　　王一博倒水的手一顿，面色如常，“我知道了，他是个难得的纯臣，可惜了。”

　　肖战颔首赞同，“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王一博摇摇头，肖战：“这么果断？”

　　王一博：“你没回来之前我已经想了一会儿了，确切的人选没有。大致的可能倒是有一个。”

　　肖战来了兴趣，“我先说，看看你我想的一不一样。”

　　“严经纶此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百官对他都是又爱又恨。他死，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下来，明日早朝定会商议新的户部尚书人选，届时，便可看出一二了。严经纶一定是已经知道什么了，不然对方没必要一定要他死。”

　　王一博接话道：“不错，户部可是个肥差，却坐上了个这么个清廉之人，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王一博说着灵光一闪，“我这就派人暗中监视严宅，只要严经纶的名声毁了，此案便会不了了之。”

　　肖战了然，“今晚便是嫁祸的好时候。”宣竹领命退下，肖战话锋一转，“你说，陛下会是何反应？”

　　王一博明白了肖战的意思，他摇摇头，“无论背后之人是谁，至少表面上，他都会下令严惩。至于事实真相，就要看这位大理寺卿的本事了。”

　　不需到翌日，半夜，严经纶死了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帝王雷霆之怒，大理寺上下加上禁军的人，全都一夜未眠。

　　早朝，原本属于户部尚书的位置空了，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再也不会出现了。肖战目不斜视的略过那处，被萧棋推着到了前面。

　　隔着珠帘，肖战也能看出后头那位的脸色并不好。

　　“天子脚下，此等恶劣之事，朕决不能容忍。”肖战的视角，可以看到那位帝王握着龙椅的手上暴起的青筋。

　　他气的不是死了一个耿介之臣，而是有人挑衅皇权。

　　“大理寺卿，此事查的如何了？”

　　才过去了一晚上，查出的东西并不多，要如何让皇帝满意就要看他是如何回禀的，大理寺卿深谙此道，“回禀陛下，大理寺全体出动，多亏了宁国公及时封锁现场，现已经将凶手的范围从两百七十四人缩减到了七十四人，另今日午时前，仵作那边便可出结果了。”

　　皇帝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宁国公？”视线也落了过去。

　　肖战不卑不亢，拱手道：“回禀陛下，微臣昨日在凝香园招待手下之人。正巧遇上了此事。”

　　皇帝点点头，“嗯，你做的不错。”他怒容稍缓，“此案非同小可，大理寺卿，朕予你钦差之权，查案期间，权同三司。宁国公，你也一同协查。”

　　肖战听着这话，心中有了计较，“微臣遵旨。”

　　皇帝早就想好了今日要说什么，他继续道：“镇北侯，你也一起。”

　　王一博压下心中讶异，上前一步，“微臣领命。”

　　又是宁国公和镇北侯，群臣们暗含鬼胎，终于还是有一人忍不住上前了。

　　“启禀陛下，严大人身死，老臣深感痛心，只是户部尚书一职不可空缺啊。”

　　皇帝吊起了眉眼，视线盯着上前说话的人，怒极反笑。

　　参知政事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随即道：“陛下，臣以为户部乃朝廷重中之重，尚书一职更应慎重，不如先有户部侍郎暂代职责。”

　　皇帝颔首，“不错，就按参知政事所言，你回去列个名单，两月内交上来，务必寻到一个合适的户部尚书人选。”

　　“微臣遵旨。”

　　早朝很快散去，肖战喊住大步向前的王一博，“镇北侯，去大理寺吗？一起吧？”

　　王一博偏偏头，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肖战上马车，王一博上马，他便趁着这片刻的功夫，飞快的在肖战耳边说了句：“今天演得是什么新话本啊。”

　　宫门口人来人往，肖战也只好瞪他一眼，不说什么就上了马车。

　　落在众人眼中变成了镇北侯又惹宁国公生气了。

　　大理寺不远，两人原本很快就到了的。但王一博偏要拉着肖战去用什么早膳，生生又耽搁了时辰。

　　两人到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肖战没坐轮椅，与王一博并排走着。

　　王一博凑到他边上咬耳朵，“这是不想落我一头？”

　　肖战目视前方，薄唇微动，“你再废话呢？难道不是你有话要和我说？”他哼了一声，“方才吃饭倒是不见你说。”

　　王一博：“好聪明啊，战哥。我就是想说陛下应该知道些什么，此案怕是不好查。”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理寺少卿的面前，于是不再说话。大理寺少卿朝两人拱手，：“大人去严大人府上了，还请两位先跟我来。”

　　他边走边说，“严大人家中唯有他姑祖母与他两人居住，昨夜事发突然，怕老人家受不住，才选了白日里去说。”

　　这点肖战和王一博都是知道的，严经纶的童年经历可以说的上是凄惨，但有幸得了这位一直寡居的姑祖母照顾，一路读书，有了如今的成就。

　　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惋惜。

　　王一博：“严大人的尸首现在何处，带我们去看看。”

　　大理寺少卿原本有些犹豫，仵作验尸的场面可不是寻常人能接受的，旋即又想起了两人可不是一般人，于是脚下方向一转，“二位请。”

权谋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