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只可意会，但有些话却需明言，才能让对方晓得其中厉害。

鸿门宴当日，肖战以退为进，让王一博有几分得意，而查案时也只做辅助，该与不该都让这女婿一马当先。事到如今兜头一瓢冷水浇下，便让人憋着口气，回府后再先声夺人。

如此一来，肖战也算达到目的，磋磨一番王一博的性子，提醒他行事切勿鲁莽，并且多长个心眼，莫要让人利用，还被蒙在鼓里。

发完脾气后，肖战也没继续为难王一博，见人愣住，便拍着他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朝中势力繁复，而今你阿爷走了，我又同首辅面和心不和，行事更需得谨慎，即便你我拿到证据，郑大人亦可放弃姜御医这颗棋子，所以要扳倒他实非易事。”

此言在理，王一博也反驳不得，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甚。

明明回府前，他还满腹怨言，只觉岳丈看透一切却不说破，就等着瞧他笑话，可而今冷静下来，仔细琢磨其中厉害，便也有几分理解。

估摸是觉着自己冲动，为此王一博挣扎一番后，倒也磊落：“是一博思虑不周，望岳丈见谅。”

酒菜迎风落微凉，膳厅仍是空荡荡，相对望，人依旧，心境却大不相同。

寂静无声间，那略携紧张的指腹，摩挲着楠木膳桌的边缘，嵌螺海棠纹的工艺，晚间瞧着倒是不比白日惊艳。可眼下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手指的主人，便一直戳弄那处，一副欲抠挖出来的架势。

肖战将此瞧在眼里，不禁心情也松快几分：“此事操之过急也无用，二郎既知道其中厉害，日后行事小心些，先用膳，再去哄哄七娘，祖母那处有我。”

如此一来，肖战在王一博心中的地位，便再次攀升，也由衷对岳丈敬佩有加。

心中清明后，即便膳厅只有他二人，用菜时也不再怀揣杂念，王一博还主挪到岳丈身侧，执壶替人斟酒，扬腮笑的讨好。

肖战见人能屈能伸，倒是觉得好笑，还打趣王一博，问他方才是否打算，将这楠木嵌螺海棠纹的膳桌，给抠出个窟窿来。王一博便扬起十指，展示那光秃圆润的手指，表示没有指甲，自然是抠不出甚的。

但经此事之后，肖战晓得，他已在王一博身上做好铺垫，那么日后劝他入工部任职，再一步步助他坐上昔日王里延的位置，也并非难事。

只要王一博能入工部，再坐上工部尚书一职，那于肖战而言便是好事，毕竟是自己的女婿。

玉不琢难成器，王一博到底是璞玉，还是游手好闲之辈，且要看他所遇是谁，日后又会经历甚，肖战有信心，只要将人稍加打磨，必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而后两人又谈及温明悟，此人乃吏部尚书的长公子，何故就如此执着与荔殊，也不晓得这他人府中面首，有甚能耐将这温公子，搞得五迷三道的。

桃花酿见底后，也酒足饭饱，原本以为今日这桌晚膳，会因那插曲被糟蹋，好在化干戈为玉帛。

肖战行事进退得当；一方面声严厉色训诫王一博；另一方面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何能不让王一博，对他心服口服。

甚至连人回允落院前，去哄凄柒的甜羹，都命人备好，再让王一博拎着，亲自带回去。

待天色已晚，肖战才得以回正房的院落歇息。

院中偏右侧方，有一茂盛大树，春时枝叶新绿挂着嫩芽，稀疏间且有绒毛，形态或是椭圆或是正圆，其中还缀着鹅黄小花苞。倘若秋收莅临，便能瞧见那硕果累累，满树橙红的景象。

这颗柿子树参天而盛，乃当年初搬入府邸时，肖战亲自种下的。

他总道柿子与他有缘，且乃清苦度日时，帮扶他至多之物，便当真承其意，而后事事如意。

平日里闲暇之余，肖战放空思绪时，便喜在这树下；春时赏风瞧碧，夏时纳凉避暑，秋时享丰作收，冬时便雪落一方，尽如意。

数载春夏秋冬逝，他从不觉身旁清冷孤寂，而今也不知道为何，日日被那絮叨的王一博缠着，明明是忙得身心俱疲，却好似待静之后，又觉那般挺好。

今日恼时也是当真动气，可后头那小子能屈能伸的模样，让肖战讨厌不起。

晏知自外间而来时，便瞧见，立在院中抬首眺望柿树，却又好似思绪早已远去的肖战，拱手作礼道：“大人。”

肖战负手而立，也未急着回屋，淡淡道：“如何了？”

晏知如实以告：“二郎拎着吃食，回了允落院后，在七娘屋外候着，好一阵才敲得门，七娘也不曾为难半分，便将人迎入屋。”

听人如此说，肖战方才松了口气，回身往屋内走，他今日是当真乏了，明日要赴郑大人的宴。届时还需得处理好荔殊，那所藏之物眼下是半点头绪都没，叫人也搜过荔殊的屋子，可疑的都不曾出现。

甫一迈入屋时，肖战还闻得晏知嘀咕：“别院来人捎了消息，那荔殊嘴硬的很，当真滴水未进粒米未用，倒是还抱着他那琵琶。”

原本肖战听着也没入心，可晏知与人后时，就是如此性子，有甚想法都会念叨而出。便以己角度来讲，觉着那荔殊也不愧是伺候人的艳俗之辈，都弄得如此下场，还有心思打扮弄乐，非得半夜深更的，在别院弹琵琶。

来来回回几次谈及琵琶，便让肖战起了心思，想起这数月里，多次呈来的消息，皆道荔殊在别院时，午后必然会坐与院中弹琵琶。

又非歌姬出生，也不见得音律造诣多高，却时时刻刻将那物带在身边，只能说明此物很重要。

恍然大悟后，肖战便旋身吩咐道：“晏知，你亲自跑一趟，将他那琵琶带回府。”

晏知闻言，这才噤声不再呱噪，回道：“是，大人！”

得吩咐后，晏知匆匆去马厩迁出马匹，跨马牵绳扬嗓踢踏着出府，那架势当真刻不容缓，倒是同呱噪时不大一样。

也是正因此，平日是有些小毛病，肖战便随他去，毕竟能力卓越才是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