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时日如梭，离时度如年， 奈何皇命难违，去留便难有自由。

晌午春雨骤停，赤日晃晃，大地沐浴一番后，绿意碧中油亮，处处尽是生机盎然。再瞧那膳桌又是满目琳琅，好在今日四方落座皆无虚席， 倒也有几分欣慰。

又因肖战承王一博之好意，应允他陪同前往临锡一事，故此这女婿今日午膳时，便总携着笑意。清隽俊逸之颜两侧，朗扩腮颊，弯弯如勾，可谓述尽年少恣意时。

如此这般的王一博，着实讨喜。

连老夫都不禁打趣，道：“这日后府中，膳食能否用的踏实，便得瞧我们七娘和二郎是否和睦咯。”

凄柒颔首羞怯，双颊瞬间胭脂渐深，红的厉害：“祖母，是七娘任性，日后不会了。”

王一博也同起身，躬身垂首，言词真诚：“是一博不好，祖母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两人这一唱一和间，还双双侧头瞄了眼对方，逐又笑起，好似从对方那处，瞧见心领神会般的默契。

老夫人又岂会当真同小辈置气，瞧着他们相敬如宾，又愈发和睦，便深感欣慰，摆摆手招呼他们落座，让他们莫要再将气氛给整严肃了去。这携着几分玩笑的揶揄，把俩小辈逗得羞愧不已。

好在席间气氛仍旧轻松，倒是肖战瞧着如此画面，有些开不了口。

今日这顿午膳，用得极为和谐，凄柒还道，雨后空气甚好，下午想同祖母出去走走，老夫人应下，也没驳了孙女好意让其扫兴。

如此一来，可谓是皆大欢喜，日子总归会渐渐好起的。

只是凄柒未曾想到，好了一整日的心情，会在晚间一落千丈。

那时她方才同祖母回府，只是老夫身感疲乏，便先回了萱堂。而肖战便是此刻，在厅堂等着凄柒。一无所知的凄柒，还在爹爹和郎君跟前，展示今日所添置的物件，洋洋得意般告知他们，稍后打算给他们一人秀个荷包。

瞧着如此情形，肖战便如鲠在喉，似喉间堵塞着一团棉花，着实难开此口，可他晓得明日便要启晨，实在拖延不得：“七娘，今日圣旨已下，爹明日会带着二郎前往临锡，那处受了冰雹，灾情严峻。”

厅堂右侧，坐于王一博一旁的凄柒，嗓音戛然而止，手中莹彩丝线搁于半空，僵愣不动。如花笑颜下的唇角，还扬着弧度，此刻却如何都落不下，也再撑不住。

一朝享尽日日阖家聚首后，方会惧怕再复返门庭清冷，凄柒便是如此。

她惯来知书识礼，又善解人意，故而即便心中千百不愿，也仍道不出甚任性之言：“既如此，爹和二郎便多准备些吃食小点，路上充饥，常备药丸甚得也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瞧着凄柒神情如此失落，肖战便有些后悔，此次决定带走王一博。

可还未等肖战说甚宽慰之言，便闻王一博道：“临锡塔楼工程，至关重要，七娘定要理解才好，不然若出了甚差池，日后圣上责怪，岳丈同府中上下皆要受牵连。”

此言如此相告，着实严肃了些，往日若是肖战便不会如此，可他却晓得王一博此举，是要凄柒明白事情轻重缓急。毕竟而今的凄柒，已成亲嫁作人妇，再不是往日被爹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鸟。

人总有长大之日，其中首要，便是看清局势，明白身处之位该行何责。

凄柒抬起垂落的头颅，眼眶微红，却仍坚毅道：“七娘明白，二郎你此行照顾好爹，我在府中会照看好自己同祖母，你们无需操心。”

这回肖战亲眼见识到，他哪往日迎风落泪的娇贵女儿，硬是绷着脸蛋，把湿红盈眶憋回去。这样的凄柒没甚不好，是成婚后逐渐成长，日后能当得起王府主母该有的样子。

而后到底也是情绪不好，凄柒便带着微云告退，道是再去给他们备些东西甚得。她离开厅堂时，没有负气，没有垂首泪携委屈，而是身姿笔挺，柔中带刚。

此事解决后，肖战心中石也算落下一块，不再那般闷闷的。

两人一前一后，自厅堂而出，又沿着回廊往后院去，也不知何故，便走到上午落雨时，王一博为凄柒搭的秋千处。

粗绳拴绑于高树枝干之上，攥与手中使劲拉拽，便不难感觉其中扎实，而那简约木椅瞧不出甚花样，约莫是时间仓促的缘故。可即便如此，肖战也晓得，凄柒很是开心。

王一博杵在肖战身后，心中也有几分忐忑， 毕竟他方才之言，语气仍有些严肃：“岳丈，我如此对七娘说，并非他意，只是认为，七娘也该晓得才是。”

松开攥捏粗绳的手，便是如此几下，已将肖战掌心摩红，他又摁着秋千木椅板子，用力下压以作检查，反复查验证明稳妥后，才转身看向身后人：“我若觉得你方才之言不妥，便会告诉你，二郎做的对，七娘长大了总该学着独当一面。”

得此回答后，王一博方才松口气，又跟随肖战其后，在院中闲庭信步。

离开前肖战同王一博商议 ，将琵琶带上，随后有机会便可琢磨其中蹊跷。又命人将荔殊转移，毕竟城郊别院着实不算隐蔽，倘若当真被郑首辅查到肖战头上，届时他二人都不在神都，只怕牵连府中老小。

至于其他的，眼下也无法操之过急，需得将临锡之事处理好，方才能度过此难关。

在肖战的熏陶下，王一博也明白，如今他阿爷已走，旁人便是面上与肖战结交，也未必真心，毕竟一旦牵扯利益关系，但凡权衡利弊都不会趟这浑水。

所以孤军奋战之下，唯有稳固肖战在朝中的地位，继而后续才能顺利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王一博又岂会不知。

既选择勘破真相这条路，他便清楚，再无回头安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