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早早的便收到季炎霖的信息。是在度假山庄里举办，活动从早上10点开始，可以在山庄的俱乐部自由玩耍。重头戏在晚上，6点宴会厅晚餐，接着是生日Party！

余小西匆匆看了眼地点和活动安排，翻身下床。陈旧的木板床跟着“咯吱”一响。他在衣柜前看了又看，想找一套大方得体的衣服。老式的柜子，柜门已经掉下半扇，但并不影响它的使用，全家的衣服都分门别类的叠挂在里面。

余小西家是老房子，上下两层。一楼阴暗潮湿，他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修葺，一楼还能住人。父亲去世后，家里都是妇孺幼小，房子的修修补补自然是做不到了，再加上大姐二姐长年在外，剩下他们四人全都搬到二楼住。只有两个房间，妈妈妹妹一间，他和弟弟一间。几乎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个20年前父母结婚时买的衣柜，砖头似的彩色电视，还有就是两张木桌学习，几张椅子，饭桌……。值钱的东西几乎没有，不用关门小偷都不屑光临。

余小西起床吵醒了余小风，“哥，你起那么早干嘛？今天周六又不用去学校。”余小风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问道。

“今天你炎霖哥过生日，同学们很早就去了。对了，上次大姐给你买的那件新外套，你不是说大了点吗，放哪儿了？我看看我能不能穿。”

余小风:“你找找，除了在那柜子里还能跑哪儿去。”

余小西埋头继续翻，终于从最下边抽出一件新外套，吊牌还没剪。余小西对着镜子套上，失望至极，余小北毕竟才13岁，加上营养不良，还没开始长身体，所谓的大点，对他这已经18岁的人来说还是小了很多。他叹了口气，把衣服叠好放回去，看来只能穿校服了。其他衣服是有，但是都洗得过于泛白。他套上校服正想出门，老式手机恰恰响了。

“喂，吴……。”

“小西你快来啊！你妈从树上摔下来了！”电话那头人声杂乱，透着吴婶焦急的声音。

如晴天霹雳，余小西大脑懵了一下:“摔下来了？……我我马上过来！”

“哥，出什么事了？”

余小西匆匆跑下楼，“吴婶说妈从树上摔下来，我现在去一趟果园！你和小北赶快起床。”说完火急火燎的骑上自行车往果园飞奔而去。

余小西父亲不在后，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靠两个姐姐在外打工挣的。大姐有学历，工作还比较好找；二姐就是初中毕业，一个月的工资少得可怜。所以余妈妈平时也跟着左邻右舍的妇女去干些零工补贴家用。有时到工地搬砖，有时到附近乡下给人收稻谷，有时跟着大批工人修路，这几个月则是在果园给人收果子。怎么会摔下来呢，余小西焦急万分。

果园在城郊，余小西骑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才赶到，把自行车往路边树上一靠，立马跑进果园。这时果园的负责人也已经赶来，正打电话询问120还有多久能到。而余妈妈仰躺在泥地里，满身的尘土，动弹不得，脸上痛苦得皱成一团，边上洒落了一地的果子。大家谁都不敢去碰余妈妈，只能边上安慰着。

余小西挤开人群，扑跪在地上:“妈！你没事吧？……哪里疼？我扶你起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揽她胳膊。

众人马上制止:“现在不要动她，估计是伤到骨头了。还是等医生来了再说吧，救护车马上就到！”

余小西急得两眼通红，双手在妈妈胳膊上碰了碰，转而紧紧握住妈妈的手。他好害怕啊，爸爸已经不在了，如果妈妈再出什么事，他们该怎么办，小北小风还那么小，家里没个大人还像什么家？他不想成为孤儿！

“妈，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余小西哽咽道。

吴婶:“树上那果子老高，跟你妈说了等明天队长把工具拿来再摘树顶的也不迟。唉，她想着今天能多摘点，自己爬上去。早上露水重，树枝滑，爬上去没几个树杈就摔下来了！”

张姨也叹了口气:“这树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要是你们这种小娃娃摔下来估计疼个几天就没事了。可我们这岁数，骨头脆得很，不好说。”

“别说了，别说了，还死不了。”余妈妈把头扭往一边，只为了多摘些果子，多结些工钱。她现在也后悔不已。

“来了来了！医院的人来了。”

余小西随众人目光看去，只见3-5个白大褂抬着担架往这边跑来:“路太小，车子进不来！伤者在哪里？”

“这里！这里！”大家自觉让出一条路，余小西也站起退到一旁。为首的医生问余妈妈:“能动吗？”

余妈妈痛苦的摆摆手，指了指腰。

医生:“伤到腰了。回医院拍个片子看看什么情况。”说完用固定板把余妈妈的腰固定住，才招呼护士轻手轻脚的把余妈妈抬上担架，先一步往救护车走去。

医生:“家属是谁？要跟着一块去。”

“我，她是我妈。”余小西走了出来。

医生:“……还是个孩子啊。除了你妈妈，家里还有其他大人了吗？”

余小西:“我18岁了，已经成年。”

医生看了看他单薄瘦弱的身体，15岁还差不多。转身对围观的人道:“现场负责人是谁？也跟着去一趟吧。”

果园队长挠了挠头:“这事我已经跟老板说了，他人在外地。……我先跟你们去看看。”

中心医院急诊室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拿着片子对余小西和队长说道：“腰部着地摔伤，往往会有肾脏的损伤，腰部棘突横突或者椎体的损伤。刚才做了X光检查，泌尿系统的彩超，腰部CT和腰椎平片检查。从报告结果来看，肾脏没问题，就是腰椎有些错位骨折，腰间盘突出。还有就是右手臂脱臼，其他的就是一些软组织的擦伤……。”

“严不严重？”余小西急切的问道。

“严重嘛倒是不严重，但是也得住院治疗一段时间。”看着少年沉默的脸，医生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该庆幸她不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地上又是软土。要不瘫痪的可能都会有。”

果园队长跟着医生去办理住院手续，交了押金就走了。余小西把母亲安顿好，打算回家拿些洗漱用品。

走出医院，12月的北风迎面刮来，余小西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才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他抬脚转到楼梯通道，先给大姐二姐打去，把母亲的情况说了，还嘱咐大姐二姐尽快寄些钱回来。虽然住院押金交了，但是吃饭钱，营养费这些还得他们自己付。再者，如果押金用完了，果园还会不会继续负责，谁也不知道。身上还是得有钱啊！他吁出一口气。

接着才去回拨那几个未接来电。

“余小西，你怎么还没来。都快4点了。”

余小西看看时间，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时间过得还真快。

“季炎霖……我可能去不了了。我妈她……。”

“喂~你说什么？大声点，我这里太吵了！”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他家这一波又一波乱成麻的事情。父亲走后，家里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时不时会陷入困境。大姐二姐有时工资发不及时，不能马上往家里打钱。只要余小西提，季炎霖就会先给他一千八百的应付几天，等生活费到了再还给他。还有这两年余小西念书的学费，食宿费……。

余小西闭了闭眼蓦地睁开：“没什么。我尽量晚饭时间过去。”

“你快点啊，人都到齐了！”

接下来余小西像个陀螺一样，先赶回家，把昨晚的剩菜剩饭热一下，让弟弟妹妹填饱肚子。再给母亲收拾几套换洗的衣服，牙刷脸盆拖鞋。招呼一辆三轮车，兄妹三人匆忙往医院赶去。到了医院，再给母亲去打饭。接着去打热水，给母亲擦脸擦手，余小北把母亲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他则一口一口的喂母亲吃饭……。做完这一切，余小西有点虚脱。

余妈妈看着围在床前的三个瘦弱孩子，悲从中来：“怎么就那么难呢。”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余小北也跟着掉眼泪，余小风拽着衣角眼睛泛红。

余小西握着母亲的手：“医生说不严重，就是要住院观察几天。而且住院费果园老板已经垫付了，只管安心养病就好。”

“将来怎么办？你们三要读书，你大姐刚大学毕业，二姐才20岁，一个月4千块不到。那么多张嘴全等着她们，是要吃她们的肉啃她们的骨啊！”余妈妈捶捶床：“老天不长眼！不长眼！！”

余小西心里也难受极了。看着窗外灰蒙蒙的远方，是啊，怎么就那么难呢。

临近6点，又接到季炎霖催促的电话。他嘱咐小北小风照看好母亲，自己带着一身的疲惫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