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像一辆陷入泥沼的重卡，每一次看似努力的挣扎，只会让轮子陷得更深，溅起更多污浊的泥水，却无法前进分毫。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闪烁后，是更深沉的黑暗。

王一博坐在酒店套房里，面前摊开的不是文件，而是老刑警刚刚送来的一份厚厚的、令人窒息的调查报告汇总。

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第一条线，实习护士。在警方的反复询问下，实习护士的心理防线趋近于崩溃，证词不断在“我是被威胁的”和“没有幕后操纵者”之间反复横跳，心理专家强硬地表示短期内不能再进行问询。

第二条线，张珩在咖啡馆的会面。老刑警根据咖啡馆当天的监控录像，秘密调查了在张珩之前进入咖啡馆的所有人，结果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可疑人员。所有人在那天前都没有与张珩有任何私人联系。这条线，也断了。

第三条线，神秘快递员。针对他的调查没有后续，只追踪到他离开后直接订了出省的机票，从此杳无音迹。

第四条线，资金流向。这曾是王一博抱有一丝最大希望的方向。

两个案子都关联着巨额的资金转移。然而，调查结果却让人更加无力。资金在流入账户后，瞬间被精密的技术手段分割、转移、洗白，通过多个国家的空壳公司和不记名虚拟货币账户流转，最终彻底消失在网络的茫茫深海之中。

操作手法之专业、之谨慎，远超普通商业犯罪，更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洗钱专家所为。这条看似最坚实的线，非但没有指向王邈，反而因其过于“干净”和“专业”，让警方怀疑是否牵扯更复杂的国际势力，调查难度呈几何级数增加。

老刑警站在办公桌前，声音干涩而沉重，逐一汇报着这些令人沮丧的结果。每说一条，王一博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用力。

“王总，”老刑警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对方……太狡猾了。每一步都算计到了极致……而且，对方太狠毒了……为了不暴露，甚至动用精神折磨……现有的所有证据，都无法形成有效的证据链指向任何特定嫌疑人，更不用说……您怀疑的那位了。”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警方高层压力也很大，缺乏关键证据，案子的调查权限可能会被收紧，甚至……不排除以‘证据不足’暂时结案，等待未来可能的新线索。”

“证据不足……”王一博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品尝着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绝望感，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到他四肢百骸。

他仿佛看到王邈就站在他面前，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的冷笑，看着他所有的努力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却徒劳无功。

他知道是他。

王一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知道是他。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就是他。

每一个直觉，每一个逻辑推断，都明确地指向他。

可他拿不出任何一把能将其钉死的法律之锤。

这种明知仇人是谁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直接的伤害更加折磨人。

它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的精力、他的信念、他一直以来所信奉的规则和秩序。

他看得见墙后的敌人，却找不到任何一把能砸开这堵墙的锤子。

这种无力感，比愤怒更灼人，比悲伤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