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声不知在何时悄然钻入梦境，又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而变得清晰。王一博睁开眼，有片刻的恍惚。

陌生的天花板，亚麻材质的吊扇缓缓转动，空气里弥漫着与北方干燥寒冷截然不同的、温润潮湿的海洋气息。

几秒钟后，记忆回笼。

S城。度假酒店。肖战就在隔壁。

这个认知像一剂温暖的强心针，瞬间驱散了所有残存的睡意和连日来的疲惫。

他猛地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细腻的木地板上，几步走到落地窗前，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

霎时间，汹涌而入的，是热带地区毫无保留的、灿烂到近乎奢侈的晨光，以及扑面而来的、蔚蓝到令人心醉的无敌海景。

天空澄澈如洗，海面平静，泛着金色的粼光，白色的沙滩上已经有了些许游人，几只海鸟在悠闲踱步。

一种近乎重生的雀跃感充盈着他的胸腔。他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清新空气，感觉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

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一身轻便的白色棉麻衬衫和卡其色短裤，整个人看起来松弛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手机，依旧选择忽略所有工作讯息，只点开那个唯一的对话框。昨晚那条“晚安”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信息：

「醒了吗？想去吃早餐吗？」

信息发出去后，他便开始有些焦灼地等待。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慢。

他站在露台上，假装欣赏海景，耳朵却竖着，留意着隔壁房间的任何动静。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手机终于轻轻震动了一下。

「刚醒。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王一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立刻回复：「那我门口等你。」

他打开房门，靠在门框上等待着。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清洁车的声音。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隔壁的房门轻轻响动，然后被打开。肖战探出身来，他似乎还有些睡眼惺忪，头发有些乱翘，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和灰色运动裤，揉着眼睛，像只还没完全清醒的小动物。

“早。”他看到王一博，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声打了个招呼。

“早。”王一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睡得好吗？”

“嗯……还行。”肖战点点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顿了顿，看了看王一博的打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换件衣服？”

“不用，就这样很好，很舒服。”王一博连忙说。他喜欢看他这样毫不设防、轻松自在的样子。

酒店的自助早餐种类丰富，充满了热带水果的香甜气息。王一博拿了很多吃的，细心地将肖战喜欢的食物摆到他面前。

肖战吃东西很安静，小口小口的，像只谨慎的猫咪。他似乎对芒果和木瓜格外感兴趣，吃完自己盘里的，眼神还会不自觉地瞟向餐台那边。

王一博注意到了，立刻起身又去拿了一大盘各种切好的热带水果回来。

肖战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水果，愣了一下，耳朵尖微微泛红，小声说：“谢谢……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没事，吃不完我吃。”王一博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这话似乎过于亲昵，不由得也有些尴尬。

肖战低下头，用叉子轻轻戳着一块金黄的芒果，没有接话，但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早餐后，阳光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炙热。王一博提议：“要不要去沙滩走走？或者……酒店有spa和健身房，你想去看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安排的活动会让肖战感到不适或压力。

肖战想了想，说：“想去沙滩树下坐坐，可以吗？有点晒。”

“当然可以。”

王一博去酒店商店买了两顶宽檐的草帽和冰镇的椰子汁。两人来到沙滩上，找了一处枝叶茂盛的椰子树荫下躺下。海风徐徐吹来，带着凉爽的水汽，驱散了暑热。

肖战抱着膝盖坐在沙滩椅上，小口吸着清甜的椰子水，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风景，眼神渐渐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一博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他能感觉到肖战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紧绷感，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又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肖战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一起看过海？”

王一博的心猛地一跳，握紧了手中的椰子壳，指尖微微发凉。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声音放得极轻极缓：“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肖战蹙着眉，努力思索着，脸上露出些许困惑和挣扎：“没有……就是感觉……这个画面，好像有点熟悉。”他指了指眼前的碧海蓝天和椰林树影，“但又好像……不太一样。好像……更冷一点？”

王一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更冷一点？

他们确实一起看过海，在很多个不同的地方。

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年冬天，他们偷偷跑去一个北方的海滨城市。那时海风凛冽，天空是灰蓝色的，海浪汹涌地拍打着礁石，几乎没有什么游客。

他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着同一条围巾，在海边走了很久，冻得鼻子通红，却笑得像两个傻子。

那时的海，和眼前这片温暖明媚的热带海洋，截然不同。

“可能……是梦里见过吧。”王一博最终没有说出那段回忆，只是含糊地应道。他怕任何强行的提示，都会惊扰了他，甚至可能再次引发他的头痛。

肖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大海，继续安静地发呆。

王一博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为肖战可能记忆恢复而升起的希望，又有怕希望落空的担忧，更有对那段被遗忘的回忆的深深眷恋和酸楚。

中午，他们在沙滩边的餐厅吃了简单的午餐。肖战的食欲似乎一般，吃得不多，显得有些恹恹的，可能是阳光和海风让人容易疲倦。

“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下？”王一博关切地问。

肖战点了点头。

王一博送肖战回房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坐在露台上，看着外面耀眼的海景，心里想的却是隔壁房间里的人。

他担心他会不会做噩梦，担心空调温度是不是合适，担心他醒来会不会感到孤单。

这种小心翼翼的、几乎有些患得患失的牵挂，反复碾过他的脑海。

下午三四点，阳光稍微柔和了一些。王一博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肖战醒了没有，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他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肖战站在门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看起来也重新梳理过，眼神清亮了些，似乎休息得不错。

他手里拿着酒店的活动宣传页，眼神里带着一点试探和期待，小声问：

“那个……酒店说可以去附近的一个小岛浮潜看小鱼……你会游泳吗？我们……可以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