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零下4度。

　　随着晚高峰的人流大军，肖战从地铁站挤出来，发丝凌乱垂在额角，颇为狼狈。

　　冷，真冷。

　　北京的冬天，不到七点就彻底黑透，隔着路灯往远处望去，只能瞧见灰蒙蒙一片。

　　找了个不挡人路的栏杆边，站定下来。

　　肖战眯眼打量着道路两边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街景，平展的眉心渐皱。

　　别开头，垂眸，不愿再多看一眼。

　　“呵呵···”

　　真讽刺！

　　轻吸了下鼻子，肖战双手插兜，扬起下巴，任由刺眼的夜灯打在脸上，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区域的。

　　但那又如何，不还是来了么？

　　就像是那个人······

　　说好老死不相往来的，不也还是要再见了么？

　　卡其色大衣的衣角随风飞舞，被吹的哗啦啦作响，肖战好像不怕冷似的，抬手狠狠扯了下领口，漏出大片锁骨。

　　扬起脖子，狠吸口冷气，又重重呼出。

　　白色的哈气在路灯下消散，肖战本就穿着单薄还不系扣子，在一众穿着臃肿羽绒服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这小伙子就是火气旺，真不怕着凉哎···”路过的北京大妈自来熟，见他这样打扮，嘴里没忍住嘀咕着。

　　他火气旺嘛？

　　肖战抿唇不语，只有起伏加重的胸膛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呵呵！

　　论火，谁还能火的过那人啊！

　　肖战大步往地铁站旁的老胡同走去，没有路灯，窄，破，时不时地还能闻见阵阵臭水味儿。

　　那人已经这么火了，难道还没有钱搬离这破地方么？

　　肖战嫌弃屏息，避开墙边倚靠的自行车，本能加快脚步。

　　等到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处四合院的窄门前停下时，才忍不住蹙眉。

　　盯着门缝处透出来的白光，肖战为自己这般熟悉这个破地方而感到不快。

　　没等他敲门，王一博已经率先从内打开了大门。

　　院内灯火通明，照在那人身上。

　　他好像变了，穿着白色衬衫，逆光站在台阶上，衬衫贴合腰身曲线，下摆被他扎进了灰色西装裤内，身上没有一丝褶皱，显得整个人格外严谨，成熟。

　　肖战迎着光，视线落在他身上。

　　好像，又带了一丝，精致。

　　肖战目光从他身上快速划过，继而垂眸，看向自己脚上那双还算干净的白色板鞋，脚趾在鞋内悄悄抓地。

　　想起出门前在镜子那左照又照，甚至还换了几件衣服的自己，好像纯属多余了。

　　现如今的王一博，已经彻底不同了。

　　肖战承认，王一博现在身上的那种气场，已经是不需要靠什么名牌衣服撑起来的了。他人站在那，就算只穿一件简单白衬衫，也自带一股高贵。

　　自惭形秽这个念头，在肖战脑海里停留三秒，随后被快速打散。

　　如今外表再高贵精致，又如何？

　　他王一博骨子里不还是个自私到令人作呕的利己主义。

　　想到这里，肖战稳住了心神，目光重新落在王一博身上，就那么淡淡看着他。

　　王一博已经看他很久了，见肖战重新看向自己，才声音发涩开口：“你变了，瘦了很多·······”

　　话没说完，已经被肖战打断。

　　“我们之间，不是需要叙旧寒暄的关系！”

　　脚下不轻不重地踹了下台阶，肖战俨然没什么耐性，双手插在口袋，直视他：“我东西呢？”

　　如果不是爷爷奶奶生前给自己埋的酒还在他这，肖战到死都不会再来这里一步。

　　王一博目光盯在肖战那张明显小了很多的脸上，“你刻意减肥了么？”之前明明还是有点婴儿肥来着，现在怎么就能瘦到凹进去呢。

　　所答非所问，肖战耐心彻底告罄。

　　“王一博，我爷爷奶奶给我的酒，请你还给我，和我叙旧干嘛呢？简单点，我拿了酒立马走人。”

　　肖战说到这里，稍微停顿，随后意味深长地又道：“王大影帝应该很怕麻烦才对的啊，毕竟大明星怎么能传绯闻呢·······”

　　说完，肖战直勾勾地看着王一博，试图从他眼里看到点什么。

　　可惜，什么都看不出。

　　肖战看着这个相识十年，相爱六年，之后又把为了前途把自己踹掉的前男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五年前的王一博可能还会因为自私重利而存在一丝羞耻，但现在的他，大概已经彻底湮灭了人性吧。

　　“肖战，当年我是个刚出茅庐的小演员，不适合有乱七八糟的绯闻，现在我已经······”

　　肖战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轻飘飘开口：“对！所以我是乱七八糟呗。”

　　一阵无声。

　　王一博那双贯来霸气的眼眸里依旧冷静：“我现在可以随时公开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肖战冷冷丢出这句话。“公开？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可以和好。”王一博此刻面上涌现的温柔，是这些年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如果被人拍下，想必又是一个热搜头条。

　　和好？

　　听见这话，肖战久久没有出声。

　　不是在考虑，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五年前王一博提分手那晚射出的箭，好像在今天，才彻底把自己杀死。

　　肖战，你要不要看看你曾经爱上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真可笑！

　　“呵呵···”控制不住地笑出声音，肖战直直地看着王一博。

　　五年前王一博事业上升，不能有恋爱绯闻，所以把自己说甩就甩掉，现在他功成名就，事业满足之后又想来找回感情。

　　所以自己是什么？他王一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四目相对，肖战斩钉截铁：“不可能。”

　　“你是希望我重新追求你么？”王一博轻叹了口气，自顾自点头：“确实不该这么草率和好。”

　　“但你也知道，我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太适合有什么大动作。”王一博有几分为难地思考，“不然等我这部戏杀青，我带你出国度假，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好好追求你。”

　　肖战就那么安静看着他，听他继续。

　　“我是可以和你公开的，但必须要等到这部戏杀青宣传之后，之前签了合同不好违约，而且这部戏我也投资了，你应该理解我的。”

　　说到最后，俨然一副教育口吻：“肖战，懂事点，嗯？”

　　这一瞬间，肖战突然醒悟了。

　　就是眼前这个满口充斥着利益，处处利己，极度自信，甚至连找自己和好，都需要自己去理解他的人，有什么值得爱，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这是肖战打心眼里第一次承认自己放不下王一博，和王一博分手的这五年，他每天都会想起他，甚至选择性屏蔽掉网络上一切带有王一博的新闻。

　　但那都是今天之前的事儿了，因为释然，所以此刻也可以正视了。

　　迈上台阶，肖战伸手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率先往里走：“进院子聊吧，你在这不方便。”

　　肖战的手是冷的，可王一博就是感觉一股暖流滑进了身体里。

　　他就知道肖战是关心自己的，刚才那几句硬气话，都是肖战在强撑罢了。

　　他太了解肖战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肖战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放得下。

合上大门，回身便看见肖战在打量周围，这是他们曾经一起长大的大杂院，现在俨然成为王一博独自拥有的豪华四合院了。

王一博率先说道：“这里我装修过，特意找人按照你喜欢的风格设计的。”

　　肖战知道，王一博一向都是会讨好人的，只要他肯，就能。

　　不然自己当年，也不会被他哄的年纪轻轻便和他偷尝了禁果，还被奶奶狠狠揍了一顿。

　　回忆被腰间附上大手打散，肖战猛地挣开王一博的手，退后一步，冷脸和他保持距离。

　　王一博看了眼落空的手，虚握成拳，面上温柔不减，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岔开话题：“走，屋内的装修也是你之前喜欢的，我领你进去看看。”

　　肖战跟着他走，暗暗旁观他的一举一动。

　　他好似更圆滑了，不解释刚才的尴尬，给彼此都留了余地。

　　但是，在自己这，无用武之地了。肖战如是想着，摇头：“不看了，我的酒呢？”

　　“小样儿！就想着你的酒呢！”宠溺熟悉的称谓，王一博勾唇笑了手指道：“还在我们一起栽的那棵石榴树底下。”

　　“什么？”肖战惊讶看他。

　　是王一博给自己发短信说酒挖出来了，如果自己不要，就会倒进护城河。

　　肖战是舍不得爷爷奶奶给自己留下的纪念，才会再次来这里的。

　　不想再去和他追究骗自己的事情，肖战直言：“那直接挖出来，我正好带回去。”

　　“那可不行！”王一博语气霸道，一口否决：“这是爷爷奶奶留给我们结婚的喜酒，你现在挖出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肖战蹙眉：“结婚？”还我们？

　　“对啊。”王一博也有些分神。肖战着急结婚，绑住自己的人，这个王一博可以理解，谁让之前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呢，但结婚绝对不是现在！

　　谨慎想了下措辞，王一博试图给他解释：“宝宝，你听我说哈，我现在虽然说可以有恋爱对象，但是没有哪个影帝是在三十岁之前就结婚的啊，我们可以······”

　　“那是我爷爷奶奶给我的喜酒。”无关紧要的话肖战是一句都不愿多听，况且这种糊弄鬼的花言巧语，他前些年也听过太多了。只强调：“不是我们。”

　　“有什么不一样？我们两个之间分那么清楚有必要么。”王一博不以为然。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嘛。”说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瓶气泡水递给肖战，“诺，喝点水。”

　　巴黎气泡水，柠檬莫吉托味道，是肖战曾经最喜欢的一款。

　　但肖战如果没记错的话，王一博应该并不喜欢这水吧······

　　没有接过那瓶水，肖战只单脚着地靠在石桌边，眸光淡淡的看向王一博。

　　他是打从心底里觉得王一博演技进步了。

　　如果不是自己曾见识过王一博的冷硬心肠，和他当年那般不留情面的分手，应该也是会相信他眼下这颇有准备的“真情流露”吧。

　　肖战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就因为这水，当时王一博曾多次嘲笑自己：喜欢柠檬也好，喜欢莫吉托也行，但为什么偏偏喜欢柠檬莫吉托这么一个土不土，洋不洋的口味。

　　也记得王一博常挂在嘴边玩笑一般评价自己的那句：没品味。

　　没品味？想到这，肖战忽地笑了，开始认同王一博对自己的评价。

　　说的真对！

　　要有品，能看上他王一博么？

　　对肖战这突如其来的笑有些不明所以，王一博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水瓶，示意他回神：“想什么呢你？”

　　随后有点不满又略带宠溺地低声道：“你呀你，怎么一点没变，还是和原来一样，天马行空的爱走神儿。”

　　“变了。”肖战抬眸，轻声表明：“还是不一样的。”

　　王一博俯身把水拧开，塞进他手里，像是两人没有间隔五年，更没有分手过一般，熟悉地哄说着：“好好好，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了呗。”

　　肖战目光落在瓶口的水珠上，声音清透，一字一句。

　　“王一博，我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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