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寒潭映着千盏鲛人灯，李莲花腕间金纹寸寸断裂。方多病攥着他冰凉的手，恍惚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在冰棺里——原来所谓圣女转世，不过是漆木山用玄冰封存的傀儡。

"师父..."李莲花剑尖垂地，少师剑首次失了锋芒，"这三十年的棋局，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漆木山抚过青铜鼎上的并蒂莲纹，眼底映着疯癫的温柔："相夷啊，你七岁那年发着高热给为师采药时，为师是真的想过...就让你当个寻常孩子。"

潭水忽然沸腾，缚在鼎上的白衣少年睁开眼。那双与方多病一模一样的眸子泛起靛蓝，契约莲纹在潭面投出巨大阴影。李莲花猛地将方多病推向云梯："走！带着鎏金匣去莲花镇..."

话音戛然而止。方多病反手扣住他命门，圣女血顺着相贴的掌心渡入经脉："李相夷，你教过我同命同归。"尔雅剑穗上的夜明珠滚落深潭，惊起万千光鱼。漆木山在狂笑中启动机关，鼎中伸出玄铁锁链缠住两人脚踝。

"当年剖你半枚玉珏镇毒，等的便是今日。"锁链绞紧时，漆木山的声音忽如慈父，"双莲魂魄入鼎，方能炼出真正的长生蛊。"

寒潭水漫过腰际，方多病在刺骨冷意中贴近李莲花后背。扬州慢金莲自交握的掌心绽放，照亮对方颈侧旧疤——那是十年前为他挡箭留下的。

"怕吗？"李莲花偏头轻笑，唇擦过他耳尖。方多病咬破指尖抹在少师剑裂痕处："你当年在破庙捡回我这将死之人时，可比现在狼狈多了。"

剑身忽然嗡鸣，裂痕渗出金芒。漆木山脸色骤变："你们竟敢..."话未说完，方多病已引剑刺入心口。圣女血混着鹤顶霜灌入鼎中，万千光鱼化作金粉，将玄铁锁链熔作赤水。

"方多病！"李莲花接住他瘫软的身子，扬州慢如决堤洪流涌入心脉。鼎中少年突然凄厉长啸，靛蓝纹路爬满全身——竟是方多病这些年替李莲花承的伤！

漆木山踉跄着扑向青铜鼎："不可能...我明明换了命盘..."李莲花抱着人踏上浮石，少师剑劈开最后一道机关："师父可知，圣女血最克贪妄？"

地宫坍塌时，方多病在剧痛中睁开眼。李莲花以身为盾挡着落石，发间簪着他去年上元节送的木莲。血顺着下颌滴在他眉心，混着泪烫出一道莲印。

"傻子..."他抬手抚过李莲花眉间金纹，"不是说好...同焚同烬..."

残阳染红海面时，莲花楼飘在碎冰间。方多病倚着药柜煎药，看李莲花在甲板上教孩童认字。那人青衫依旧单薄，心口缠着渗血的绷带，却将扬州慢凝成金莲逗得稚子破涕为笑。

"李神医！"渔家女送来新采的莲藕，颊边飞红，"这...这藕最是补血..."方多病故意将药吊子碰得叮当响。李莲花转身时眸中笑意比霞光暖，袖间滑出半块染血的玉珏，悄悄系回他颈间。

夜潮拍岸，方多病在灯下修补少师剑穗。李莲花忽然自背后拥来，药香混着血腥气萦绕鼻尖："今日云彼丘来信，西域进贡了百车莲种..."他顿了顿，指尖抚过方多病颈间红痕，"说是要赔给四顾门主的新婚贺礼。"

烛火倏地爆了个灯花。方多病捏断金线，耳后漫上绯色："李门主这是讨赏？"话音未落，整个人被卷进鹤氅。少师剑穗上的夜明珠滚落舱板，映亮梁间新刻的南胤文——"愿同尘与灰"。

窗外忽落细雨。李莲花吻着他腕间淡去的契约纹，将鎏金匣中的醉莲酒倒入合卺杯："师父若在..."余音被海浪吞没。方多病衔着酒液渡过去，在满舱莲香中模糊地想，这三十年的风雪，原是为酿这一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