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沈清焰的顶层公寓像一座悬浮在喧嚣之上的孤岛。巨大的落地窗隔绝了尘世的声音,只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他换上了柔软的灰色家居服,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手里端着一杯清水,站在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却渺小的万家灯火。
白天的喧嚣似乎已经远去,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演播厅里紧绷的气息和谢妄最后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凌晨三点。
万籁俱寂。
门铃,突兀地、执着地响了起来。
不是急促的催促,而是一种均匀的、带着某种诡异耐心的间隔声。叮咚——叮咚——叮咚——每一声都在寂静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耳膜,也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沈清焰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玄关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放下水杯,走到门边的智能控制面板前,调出门外监控的画面。
高清屏幕上,清晰地映出谢妄的身影。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没有戴帽子口罩,没有任何伪装。头发似乎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饱满的额前。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门外,微微仰着头,目光精准地、穿透了摄像头,直直地“看”向屏幕后的沈清焰。
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漆黑,空洞,翻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执念。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冰冷的、无声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透过屏幕沉沉地压了过来。他的嘴角甚至没有绷紧,只是微微抿着,形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叮咚——
他又按了一次门铃,动作不疾不徐。
沈清焰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开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逝。屏幕上的谢妄,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不知疲倦的机器,每隔十几秒,就精准地按响一次门铃。那单调重复的声音,在死寂的公寓里回荡,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窗外,深沉的夜色开始被东方的鱼肚白一点点稀释。城市苏醒的细微声响开始渗透进来。
监控屏幕上,谢妄的身影终于动了。他没有再看摄像头,只是最后深深地、仿佛要将这扇门烙印在眼底般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脚步沉稳地走进了安全通道。没有电梯运行的声响,他是走楼梯离开的。
沈清焰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再次谨慎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他打开门,清冽的晨风涌入。门口的地垫上,空空如也。谢妄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他关上门,重新落锁。回到客厅,拿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取了公寓楼入口和地下车库的监控。画面显示,谢妄的车在凌晨两点五十分驶入地库,三点整他本人出现在公寓楼门口,然后便是长达近三个小时的“门铃对峙”,直到将近六点,他独自一人步行离开地库,驾车离去。
沈清焰将平板丢开,揉了揉眉心。一夜未眠,眼底却没有太多疲惫,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他走进卧室,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让清晨微凉的光线倾泻而入。他走到床边,准备换衣服。
目光扫过床头柜时,他的动作骤然顿住。
床头柜上,原本只放着一盏设计简洁的台灯和一本他睡前翻看的杂志。此刻,在台灯冰冷的金属底座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崭新的、边缘整齐的照片。
沈清焰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的拍摄角度是俯视的,光线昏暗,但像素极高,清晰得纤毫毕现。
画面里,正是他自己。
时间显然是几个小时前——凌晨三点多。
地点,是公寓玄关的监控屏幕前。
他穿着那身灰色家居服,身姿挺拔,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监控屏幕。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半边轮廓完美的侧脸,长睫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抿着的唇线,泄露了他并非全然的平静。
而监控屏幕里,正是谢妄那双隔着电子屏、穿透空间般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这张照片,精准地捕捉了他与门外谢妄无声对峙的那一刻。拍摄者就在这个房间里!或者……通过某种方式侵入了他的监控系统?
沈清焰的指尖冰凉。他缓缓翻转照片。
背面,依旧是那熟悉的、仿佛用鲜血书写的、带着病态偏执的暗红色字迹,只是这一次,只有三个字,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笃定和宣告:
“你在看。”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沈清焰捏着照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卧室——天花板角落、窗帘缝隙、书柜顶端、壁灯内部……每一个可能隐藏微型摄像头的角落。房间整洁空旷,视野一览无余,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快步走到电脑前,开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公寓内部所有联网设备的日志和网络流量监控。防火墙日志显示一切正常,没有异常访问记录。智能家居系统的后台也没有被入侵的痕迹。网络流量平稳,没有可疑的数据包传输。
技术层面,似乎无懈可击。
但这张照片,如同一个冰冷的、无声的嘲笑,实实在在地躺在他的床头。它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击碎了沈清焰刻意维持的冷静表象,露出了水面下汹涌的暗流和冰冷的恐惧。谢妄的触角,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无孔不入。这不仅仅是跟踪和偷拍,这是一种近乎宣告主权的、令人窒息的入侵。
他拿起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打给任何人。报警?证据呢?一张来源不明的照片?还是打给李姐?除了徒增恐慌和引来更多狗仔,毫无用处。
沈清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那张照片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和之前收到的那些“血字”警告放在一起。然后,他拿出一个全新的、未拆封的屏蔽信号检测仪,打开,仔仔细细地将整个公寓,从客厅到卧室,从浴室到厨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空调出风口和电源插座,都扫描了一遍。
检测仪始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他站在卧室中央,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他看着这个华丽而空旷的牢笼,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谢妄这条蛰伏的疯狗,已经彻底撕下了阳光的伪装,露出了獠牙。这场狩猎,或者说是围剿,已经进入了更危险的阶段。
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一个名字——江浸月。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见一面。地点你定,要绝对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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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