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被陆常安拽了一路，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另一家卖鞋的摊子上，不过这摊子有一个大红伞罩着，鞋也是摆在红布上面的。

　　花姐还未反应过来，陆常安看着就停在了那里，愣愣看着。

　　“买鞋啊姐？”摊主是个胖女人，身旁还有个跟陆常安差不多大的孩子，明明还没上学，却已经在一个本子上练字了。

　　花姐没回答她的话，问:“你这孩子挺爱学习啊，我们家这兔崽子还没上学，就整天顾着玩，家里也就他哥一个学习的料。”

　　摊主一点也不介意花姐跟她闲聊，笑着回应:“哪儿能这么说孩子，孩子小就该玩，玩够了再学习就不那么累了，我们家没几个出息的，我在这卖鞋子供俺小孩上学，冬天冷夏天热的，他要是学不好，可对不起我呢。”

　　说完，陆常安看了看大伞里面的孩子，他还在专注的写着，随后感到了别人看他的目光，他扭头，陆常安也不躲，两个人对视了片刻。

　　那孩子先收回了他的目光，因为他看到了他妈，仿佛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对话，他就继续写作业了。

　　“妹妹，我看你这人挺好，我给俺家大孩子买个鞋，我就相中了你这儿的，咱也不说多了，你就帮我找双穿着暖和好看的，行不？”

　　女人继续了她的笑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随后就弯腰勾着背从一旁找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双五彩斑斓的运动鞋，没有鞋带子，鞋头仿佛要翘到天际。

　　可能是大人都喜欢这种吧，花姐一看就喜欢上了，笑问陆常安:“咋样啊常安，给你哥买个这样的中不？”

　　陆常安一看眼神就阴了下去，像是整个脸都黑了。

　　片刻后，他指了指一双在角落里放着的白鞋，并没有盒子装着，却一点也不脏。

　　女人拿了过来，陆常安才瞧见，这鞋并不是纯白色的，是双低帮帆布鞋，整个鞋面都呈酒红色，鞋带和鞋底一样都呈象牙白，里面则是一层厚厚的绒，没有毛病可挑剔。

　　她刚拿出来，坐在一旁写作业的男孩就忍不住了，停下了趴在椅子上写作业的姿势，站起来，腿似乎有些麻，站起来时有些摇晃。

　　他又想靠近，也有点不敢，瑟瑟地说:“妈，你不说要留给我的吗？”

　　女人和花姐齐齐向他看去，连陆常安也不例外，先是女人最先打破安静，对着她儿子说:“说让你试试又没真给你，再说了这的鞋这么多，还不够你挑？没事找事……”

　　男孩眼里浸满了泪，却又不敢哭，始终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这双鞋，又看向陆常安。

　　花姐也意识到了尴尬，连忙说:“妹妹，你孩子喜欢就要去吧，孩子都伤心成啥样了，这么多鞋呢我还不够挑的吗？我看刚才那双就不错，常安来看看，你哥会喜欢不？”

　　陆常安摇了摇头，那双鞋在他眼里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丑，可好不容易找到一双心仪的鞋，他觉得他哥也会喜欢。他不想放手。

　　“就买这双。”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女人觉得自己全身都流汗了，即使是冬天，“姐啊，你不知道，这双鞋是没人买才放在那里的，谁知道我孩子喜欢了，本来想着没人要就给他，再长长穿了正好，你们都看上了。虽然我没上过什么学，但我觉得自己是老板，肯定是满足顾客的需求，恁也别犟了，喜欢就买吧。”

　　男孩听到自己妈妈的话，泪水更是憋不住了，回到了刚才的角落里，无声的哭着。

　　只有陆常安看到了，他仿佛觉得自己刚才站在一座天平中央，左边是他哥，右边是良心。

　　他没想，就到达了他哥的托盘上。良心和陆远长，他选了后者。或许要道个歉，可陆常安没有，临走前花姐让他带了点卫生纸，以防备用。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张，递给了男孩。男孩收了，但没理，也不知是不是在气他。

　　而男孩脸上的秀红，陆常安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也只以为是正午阳光太大，晒的。

　　最终是花姐斥巨资买下了这双鞋，由陆常安拎着。

　　如果此时陆常安有尾巴，那一定摇晃的跟螺旋一样。

　　花姐也不知道为啥，又不是给自己买鞋，高兴啥啊？

　　中午的阳光最刺眼，花姐隔老远就看到一个铺子上摆的琳琅满目，借着太阳反射出刺眼的光。

　　回家的路是要经过那铺子的，来时花姐走的太急，也可能是太阳没那么烈，她竟没有发现这里的铺子。

　　走近一瞧，才发现在远处看来琳琅满目的手绳项链啥的，不过是由劣质的玻璃加塑料组合而成的。

　　花姐一看就没了兴趣，扭头要走回家，却被老板看到了。

　　老板是个老男人，连胡子都没刮，却卖的廉价首饰，有几个一看就廉价的却卖的好贵，光顾着骗女孩子的钱吧！

　　“别走啊大姐，来这看看，说不定有喜欢的呢？我看你带着孩子来，照顾孩子不容易吧？咱这主打着实惠，您看看？”

　　“你叫谁大姐呢！你看着没比我小多少！”老板懵了，合着自己讲这么多，花姐就听见一句“大姐”？

　　老板为了钱也是站起来劝解:“哎哎哎，别走啊妹，你就来挑挑，这一条老街只剩我一个卖首饰的了，我估摸着年后就不干了，以后想买都得跑老远去其他街了。”

　　花姐才不受他的影响，依旧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可又在想，别人家的孩子刚出生就穿金戴银的，就连村里很穷的一家都买了平安锁寓意的平安，远长和常安跟着她这么些年，除了这双鞋，兄弟俩再没找过她要什么。

　　她心里指定是不平衡的，兄弟俩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吗？可能吧，但以他俩的性子谁也不可能说出来，要不就不会发生连给陆远长买鞋子丢失瞒着本人的事了。

　　老板以为打动了花姐，刚要继续开口，就被她打断，却又不是跟他说话:“常安，你挑一个，给你哥也挑一个，”继而抬头又道，“让我们自己挑，你别说话了，看上就买了。”

　　老板听这话，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说几句话把这人气走了，自己百害无一利。

　　陆常安没客气，他有点矮，就踮起脚尖看，花姐在一旁看着，也没帮他选，他倒是没浪费时间，瞧上了就指着说他想要那个。

　　花姐一看，在手中斟酌了许久，似乎也觉好看，但又问:“你自己买俩，一天一个手换着戴？”

　　那是两个手绳，一黑一红，中间都一样，是两个看起来如玉一般的小圆环缠在一起，手绳两段可以调节，袋子里面的小纸片上印着一串英文，花姐没上过几年学，陆常安更是没上过，也不识字。

　　只是后来陆常安把那纸片收藏着，有了手机上网搜才知道，意思是“环环相扣”，两条手绳碰在一起会发出轻灵的声响，似是玻璃，亦如玉。

　　又或许是人戴上了，搭着白嫰的皮肤，原本普通的手绳也像奢侈品。

　　陆常安看着那手绳，“买一个，我跟我哥戴。”

　　花姐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光顾着想你哥！”

　　花姐知道陆远长讨厌陆常安，即使陆远长不表现出来，她也知道，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有时候，陆远长不说出口，花姐仍能够知道陆远长心里想的什么。

　　可这个小的她实在是看不懂，即使他身体里也含有自己的血缘，陆常安的神态她一点也读不懂，搞不清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或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能够观察到他哥的一举一动，即使陆远长讨厌他吧。

　　陆常安好像从来都不介意，他在讨好陆远长吗？不见得，弟弟对哥哥这样不是很正常吗？他们身体里都流着一样的血，或许都明白对方想的什么，内心的固执又将他们隔开。时间一长，就好像两人谁也猜不透谁。

　　可他们都懂，了解自己的，只有对方。

　　给了钱，花姐又变得骂骂咧咧，嘴里说着这么劣质，又难看，还印着洋文，咋的不是中国人？还卖那么贵，真有点后悔了……

　　不过，就算真的回到刚才，她恐怕也要拉着陆常安买的，只是会买个更便宜一点的。

　　花姐心里想的是啥陆常安不知道，只觉得她生气，嫌贵，也不再说话，更没要求花姐中午吃什么。

　　回家的时候不过才刚刚12点，那时候陆远长恐怕中午放学有一会儿了，一般会回自己屋里写作业。

　　刚走到门口，陆常安把所有东西都给了花姐，如果是他提着，而且被他哥发现自己自作主张让花姐破费买鞋，晚上恐怕上不了陆远长的床了。

　　花姐觉得他莫名其妙，却也没理，自己一把老骨头，提着一双鞋却很轻松，陆常安刚要把手绳也给她，花姐摆摆手，“不是给你哥吗？咋啊，还要我给你俩戴上？”

　　陆常安泄了气，在花姐看来，他这一行为确实是太莫名其妙了，就算陆远长讨厌陆常安，自己花钱买的陆远长还能不戴？

　　远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从屋里跑出来，看见了一手提着鞋盒一手牵着陆常安的花姐。

　　他没敢细看鞋盒，猜想这是花姐给陆常安买的，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把那鞋子抢过来，即使他知道自己不会，却也强忍住迫使自己不看那双鞋。

　　陆远长掐了掐自己的手，问:“怎么现在才来？”

　　花姐走到他面前，打开鞋盒，“别管那么多，来试试行不行，不行就换了去。”

　　陆远长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这鞋是买给自己的，震惊的好一会儿才问花姐:“这不是给……”

　　后面的“陆常安”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花姐打断，“常安也是，找着理由让我给他买鞋，我还以为真是他想买，后来才知道他想给你买又不知道怎么说，这孩子——”

　　陆常安不在一旁，花姐才对着陆远长说，不过还没说完，陆常安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花姐不再说什么，但大致意思陆远长也都懂了。

　　只是陆远长不理解，陆常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留意到自己的鞋子？他又想到陆常安那晚躺在床上，摸着他的脚腕，说要给他暖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