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之后，南城迎来了持续的干冷晴天。

　　阳光慷慨，空气清冽，校园里的香樟树依旧苍翠，只是枝头挂着的零星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提醒着人们深冬的临近。

　　那条在雪夜传递过温暖的深灰色围巾，洗净后又被肖战珍而重之地叠好，最终在图书馆的晨光里，被王一博极其自然地重新围回了自己脖子上。

　　动作间，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肖战递围巾的手，带起一阵微小的电流，无声地宣告着那个雪夜留下的暖意并未消散。

　　周五下午，肖战刚完成一组插画作业，正伸着懒腰活动僵硬的脖子，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W：下午没课？

　　是王一博！破天荒地主动发问！

　　肖战的心跳立刻不争气地加速，手指飞快地回复：

　　肖战：刚画完，解放啦！[欢呼ipg.]

　　W：南巷新开了家陶艺工坊。

　　W：据说能做杯子。

　　信息戛然而止，却像在肖战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南巷是学校后门一条安静的老街，散落着不少独立小店。

　　陶艺工坊，做杯子？

　　王一博这是在约他？

　　用这种拐弯抹角，惜字如金的方式？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肖战。

　　他强忍着雀跃，故作镇定地回复：

　　肖战：听起来很有意思，我还没玩过陶泥呢！[好奇jpg.]

　　肖战：现在去？

　　W：嗯。

　　W：校后门，等你。

　　言简意赅，很王一博。

　　肖战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抓起外套和围巾就冲出了画室，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容，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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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下午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斜斜地洒在南巷古朴的青石板路上。

　　王一博就站在巷口的梧桐树下，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身形挺拔，像一棵沉默的树。

　　看到肖战跑过来，他微微颔首，眼神在肖战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上停顿了一秒。

　　“走吧。”他转身，率先走进巷子。

　　肖战赶紧跟上，与他并肩而行。两人之间隔着一点礼貌的距离，但冬日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份并肩而变得格外清新。

　　陶艺工坊藏在巷子深处，门面不大，推开门，一股湿润的陶土气息混合着暖意扑面而来。

　　店里很安静，只有舒缓的轻音乐流淌。

　　墙上挂着各种素胚或上釉后的陶器，质朴又充满手工的温度。

　　一个笑容温和的店主姐姐迎上来：“两位想体验拉坯还是手捏？”

　　王一博看向肖战，眼神示意他选。

　　“拉坯吧，”肖战跃跃欲试，“感觉那个转起来很好玩！”

　　店主姐姐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两个拉坯机前，系上围裙，耐心地讲解步骤：揉泥、定中心、开孔、拉升……

　　肖战听得认真，眼睛亮晶晶的。

　　实际操作起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肖战信心满满地坐上转盘，脚踩踏板，泥坯开始旋转。

　　他学着店主的样子双手沾水去捧泥，试图把它塑造成一个杯子的形状。

　　然而，那团温润湿滑的陶泥在他手里像个不听话的孩子，左摇右晃，歪歪扭扭，不是这边塌下去就是那边鼓出来，完全不成型。

　　肖战手忙脚乱，鼻尖都急出了细小的汗珠。

　　王一博坐在旁边的机器前，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静静地看着肖战跟泥巴较劲。

　　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看着他因为失败而懊恼地皱起鼻子，看着他求助般看向自己的眼神。

　　王一博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重心不稳。”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工坊里显得很清晰。

　　他站起身，走到肖战身后。

　　肖战感觉到身后温热的靠近，身体瞬间绷紧。

　　下一秒，一双带着陶泥湿意，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轻轻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王一博的手掌很大，带着一种稳定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了肖战那双慌乱的手。

　　“放松。”低沉的声音在肖战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跟着转盘的节奏。”

　　肖战的心跳瞬间失序，脸颊轰地一下变得滚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王一博胸膛隔着衣物传来的温热，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陶土的湿润味道。

　　王一博的手带着他的手，稳稳地捧住那团不听话的泥巴，引导着它在转盘中心稳稳定住。

　　他的动作很慢，很有耐心，手指的力度均匀而稳定。

　　“现在，轻轻向上提。”王一博的声音很轻，像在耳语。

　　肖战屏住呼吸，完全将自己交托给那双手的引导。

　　指尖在湿润的陶泥上滑动，感受着它在旋转中慢慢被拉升、塑形。

　　奇迹般地，那团歪扭的泥巴，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下，渐渐变得挺拔、圆润，有了杯子的雏形。

　　“哇！”肖战忍不住低呼，惊喜地看着那个在自己手下诞生的，虽然还有点歪但总算像个样子的杯子坯体。

　　王一博的手依旧覆在他的手上，带着他做最后的修整。

　　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肖战感觉自己的手背像是着了火，一直烧到了耳根。

　　他甚至能感觉到王一博沉稳的心跳，透过紧贴的背部隐约传来，与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形成了奇异的交响。

　　“好了。”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终于松开了手。

　　肖战像是骤然失去了支撑，手一抖，差点把刚成型的杯子又捏扁。

　　他赶紧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陶杯坯体，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转过头，看向王一博，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成功了！谢谢你！”

　　王一博看着他因为兴奋和害羞而格外生动的脸庞，目光在他微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但他微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肖战看着自己杯子上残留属于王一博手指的痕迹，心尖像被羽毛搔过，酥酥麻麻。

　　他偷偷瞄向王一博那边。只见王一博已经坐下，开始揉他自己的那块泥。

　　他的动作比肖战熟练沉稳得多，手指修长有力，专注地控制着旋转的泥坯。

　　很快，一个形状规整、线条流畅的杯子就在他手下诞生了，带着一种简洁冷峻的美感，和他的人一样。

　　肖战看着那个杯子，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个带着“手工痕迹”的歪扭杯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和他的主人一样，一个高冷完美，一个……嗯，充满“艺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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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陶坯阴干的间隙，两人在工坊的小休息区喝店主姐姐赠送的热花果茶。

　　暖洋洋的甜香驱散了指尖的凉意。

　　窗外，冬日的阳光给老街镀上一层金边。

　　肖战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对面安静喝茶的王一博，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这种一起做一件小事，分享一份安静的时光，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告白都更让他心动。

　　“你的杯子……很好看。”肖战真心实意地夸赞，打破了沉默。

　　王一博抬眼看她，目光落在肖战那个放在旁边晾晒，明显歪斜的杯子上，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认真地评价：“你的，有生命力。”

　　“噗——”肖战差点被茶水呛到，随即笑得眉眼弯弯。

　　有生命力？

　　这评价……真是别致又精准！

　　他拿起自己那个歪扭的杯子坯体，越看越觉得顺眼：“嗯！独一无二的生命力！”

　　王一博看着他明媚的笑容，眼神柔和了几分。

　　离开工坊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沿着南巷慢慢往回走，手里各自提着一个装着湿陶坯的纸袋。

　　路过巷口一家飘着浓郁甜香的老式糕点铺时，肖战的脚步停了下来。

　　玻璃橱窗里，刚出炉的糖霜山楂糕红艳艳、亮晶晶，裹着雪白的糖霜，诱人极了。

　　“想吃？”王一博注意到他的目光。

　　肖战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好久没吃了，看着就好甜。”

　　王一博没说话，径直走进店里。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纸袋出来，里面是几块热乎乎、裹着厚厚糖霜的山楂糕。

　　他拿出一块，递到肖战嘴边。

　　肖战愣了一下，看着递到唇边散发着甜蜜香气的糕点，又看看王一博平静无波的脸，心跳再次加速。

　　他微微低下头，就着王一博的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外层的糖霜在舌尖甜蜜地化开，带着微微的颗粒感，紧接着是内里温热软糯的山楂糕，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完美地中和了糖霜的甜腻。

　　恰到好处的美味。

　　“唔，好吃！”肖战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

　　王一博看着他被糖霜沾到一点点的嘴角，眼神深了深。

　　他收回手，自己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动作自然。

　　两人就这么站在夕阳笼罩的巷口，一人捧着一块糖霜山楂糕，安静地吃着。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跳跃，微凉的空气里弥漫着糕点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静谧的暖意。

　　肖战偷偷看着王一博沾上一点点糖霜的唇角，心里像打翻了蜜罐。

　　王一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看他。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肖战小小的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拇指的指腹极其自然地、轻轻地擦过肖战沾了糖霜的唇角。

　　动作轻柔得像拂去一片雪花。

　　指尖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却让肖战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瞬间红透，比山楂糕还要鲜艳。

　　他呆呆地看着王一博，大脑一片空白。

　　王一博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手，神色如常地将最后一点山楂糕送入口中。

　　只有那微微滚动的喉结和移开的目光，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走了。”他低声说，提起装着陶坯的纸袋，转身继续往学校方向走去。

　　肖战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赶紧跟上去。

　　他抬手摸了摸刚刚被触碰过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带着糖霜甜意的触感。

　　他看着王一博在夕阳下挺拔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甜蜜地鼓噪着，比山楂糕的滋味更甜，比冬日的阳光更暖。

　　他小跑两步追上王一博，与他并肩而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亲密地重叠在一起。

　　肖战悄悄伸出手指，勾住了王一博提着纸袋的手指旁边，一点点羽绒服的衣角。

　　王一博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肖战低下头，看着两人在地上被拉长，衣角相连的影子，嘴角高高扬起，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