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的雪下了一整夜。

杨博文站在金色大厅后台，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节目单上最后一行字—《笼中鸟》，作曲：杨博文。

“有位客人托我转交这个。”场务递来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印着左氏集团的蜡封。

信封里是一沓泛黄的琴谱，边角有被烧灼的痕迹。杨博文呼吸一滞。

谱纸背面有一行新添的字迹：【我学会了看五线谱】

演奏会进行到最后一曲时，杨博文看见了坐在VIP席的男人。

三十二岁的左奇函穿着最简单的黑西装，没有领带，指尖上那道打人留下的疤依然清晰。当《笼中鸟》的前奏响起时，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子弹击中。

就去这首曲子太赤裸了—高音是十五岁少年初见时的雀跃，中断转为十九岁被占有时的痛楚，结尾却温柔的低语，像是经历过风暴后归港的船。

杨博文弹到最后一个音符时，泪水砸在琴键上，全场掌声雷动，只有左奇函一动不动地坐者，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

后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杨文正擦拭琴键。

“你改了我的曲子。”左奇函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杨博文没有回头：“版权归创作者所有。”

脚步声靠近，一个丝绒盒子被放在钢琴上。里面是那枚银质领针，内侧新刻了一行字：【Z求Y原谅】左奇函的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那声音像是某种仪式开始的信号。七年零六个月—两千七百个多个日夜的悔恨与思念，此时都凝结在这个卑微的姿态里。他的额头抵在杨博文膝盖上，黑色西装裤料透着微凉的触感，与它发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杨博文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他垂眸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左奇函的脊背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像是被七年的时光压垮的桥。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穿过落地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如同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七年学会爱一个人…”杨博文轻声重复，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你用了七年才学会跪下。”

左奇函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抬头。杨博文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渗入皮肤，那种温度让他想起十九岁那年雨夜。雨水混合着泪水滑过脸颊，左奇函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既像惩罚又像爱抚，那句“你永远别想离开我…”如同诅咒般烙印在灵魂深处。

“文文…”左奇函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缓缓抬头，眼眶通红如染血的琥珀，“我知道我…”

“先把监视我的人撤了。”杨博文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水面下暗涌的漩涡。

左奇函猛得僵住，眼中的震惊与狼狈一览无余。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一句：“你早就知道？”

杨博文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伸手拂过茶几上那束过分鲜艳的红玫瑰。花瓣在他指尖轻颤，如同他此刻不平静的心跳。“玫瑰太俗气。”他轻声说，“下次送鸢尾。”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左奇函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杨博文站在花店前指着紫色鸢尾说：“这花像会呼吸的蝴蝶。”当时他笑他文艺得矫情，却在第二天偷偷买下整个花店的鸢尾堆满他的房间。

“你还记得…”左奇函的声音哽住了，他伸手想触碰杨博文的指尖，却在指尖接触的瞬间被避开。那只手悬在半空，像一只被击落的鸟。

杨博文转身走向落地窗，背对着左奇函。窗外华灯初上，城市开始闪烁它最迷人的光彩。他在这座城市里躲了左奇函七年，却始终逃不开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高级餐厅里总是恰好空出的位置，音乐厅里永远保留的包厢，公寓楼下风雨无阻的黑色轿车。他全都知道，就像知道自己的心从未真正的自由过。

“维也纳那晚…”杨博文突然开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你为什么要去？”

声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左奇函似乎站了起来，却没有靠近。“下雪了”他低声道，“想起你说过想看真正的雪…我怕你冷。”

半年前那个雪夜，杨博文独自站在金色大厅外的广场上，大雪花落满肩头。他不知道左奇函就站在五十米外的街角，醉得站不稳却固执地不肯离去，最后如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的身躯，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爬行，只知道很久很久之后…晕倒在了杨博文的公寓楼下。那时他以为自己闻到了熟悉的古龙水味道，转头却只看见漫天飞雪，和脚下的“醉鬼”…

心口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杨博文下意识按住胸口。七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筑起足够高的墙，却在这一刻发现那些砖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沙堡，左奇函的一滴泪就能冲垮。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杨博文仍然背对着他，窗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轮廓，“不是你十九岁时的暴力，不是你二十五岁时的玩弄…是你让我习惯了被伤害，曾经的一帧一碎突然消失，让我连恨都找不到理由。”

左奇函的呼吸变得粗重，杨博文能从倒影中看见他抬手抹脸的动作。这个曾经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脆弱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大结局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