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轩额头那个轻如羽毛的吻,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持续了很久。当他迷迷糊糊醒来,对上苏景珩平静看书的侧脸时,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被阳光晒透的猫,连打着石膏的手臂都不那么碍事了。空气中白茶与威士忌的气息温柔缠绕,是无声的甜。
“醒了?”苏景珩没有抬眼,翻过一页书,声音清泠如常,但微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嗯。”江辞轩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目光却像黏在苏景珩身上,亮得惊人。他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状似无意地问:“我…睡着很久?”
“不久。”苏景珩合上书,站起身,“该去换药了。” 他指的是江辞轩手臂的石膏和伤口复查。
江辞轩立刻像得了指令的大型犬,利落地起身跟上。去医院?和苏景珩一起?光是想想,他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到了医院,江辞轩那点隐秘的雀跃就被繁琐的检查和医生严肃的脸冲淡了些。拆开石膏检查手臂恢复情况时,医生皱着眉:“恢复得还行,但骨裂愈合需要时间,还是不能用力,更不能有剧烈碰撞!记住没有?”
江辞轩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却瞟向坐在旁边等候椅上的苏景珩。苏景珩正低头看手机,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江辞轩的心顿时又软成一团,觉得医生的话也不是那么刺耳了。
“还有你这手背上的伤,”医生又指着之前输液针眼留下的青紫,“怎么弄的?撕裂感染过,要小心护理,别沾水。”
“知道了。”江辞轩收回目光,有些不耐烦。
苏景珩却抬起头,清泠的目光落在江辞轩手背上那片碍眼的青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重新打好固定,拿了药,两人走出诊室。医院走廊人来人往。江辞轩下意识地想用右手去拉苏景珩的手,石膏一动才想起不行,懊恼地啧了一声。
苏景珩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脚步却自然地放慢,与他并肩而行。手臂偶尔会轻轻擦过江辞轩打着固定带的右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微妙的暖意。
“想吃什么?”苏景珩看着医院门口的车水马龙,随口问道。
江辞轩立刻来了精神:“都行!你定!” 只要和苏景珩一起,路边摊他都觉得是米其林。
最终,苏景珩带他去了附近一家安静的粤式茶餐厅。点菜时,江辞轩看着菜单上精致的虾饺、烧卖,又看看自己笨拙的左手,眉头拧成了疙瘩。让他用筷子夹这些东西?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就在他准备放弃形象直接上勺子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夹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虾饺,稳稳地放进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江辞轩猛地抬头。
苏景珩神色自若,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又夹起一块豉汁凤爪:“这个也好。” 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刻意。
暖流瞬间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江辞轩只觉得眼前的美食都失了颜色,满心满眼只剩下苏景珩那双为他夹菜的手。他低下头,笨拙地用勺子挖起虾饺送进嘴里,只觉得鲜甜无比,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美味。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苏景珩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江辞轩看着,只觉得胸腔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暖流填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
“看什么?”苏景珩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
“看你。”江辞轩回答得坦荡又直白,深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欢,“好看。”
苏景珩耳根微热,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唇角那抹清浅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下午回到琴房,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黏稠。苏景珩练琴时,江辞轩不再满足于远远看着。他搬着小板凳,紧挨着琴凳坐下,高大的身躯蜷在小小的板凳上显得有些滑稽,却固执地占据着苏景珩身侧最近的位置。苏景珩弹琴时手臂移动,偶尔会蹭到江辞轩的肩膀或手臂,两人都会心照不宣地停顿一下,空气中信息素的甜意便无声地浓稠一分。
“这个…还是‘do’?”江辞轩指着谱子上另一个位置的音符,眉头紧锁,仿佛在破解什么世界难题。他最近对认谱子展现出了一种与其性格极其不符的、近乎执拗的兴趣。
“嗯。”苏景珩点头,指尖在琴键上按下对应的音。
“那这个呢?”又指一个。
“是‘mi’。”苏景珩耐心地解释,指尖跳跃,弹出清亮的音。
江大校霸盯着那几颗“小蝌蚪”,一脸苦大仇深,仿佛它们集体背叛了他。苏景珩看着他苦恼又认真的样子,心底那点无奈悄然化开,变成一种带着甜意的柔软。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辞轩放在膝盖上的左手。
江辞轩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他。
苏景珩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示范,拉着他的手,引导他的指尖,轻轻按在一个中央C的琴键上。
“咚——” 一个清脆的音符响起。
“这是‘do’。”苏景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的指尖覆盖在江辞轩粗糙的指节上,冷白与蜜色,细腻与薄茧,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异常和谐。
江辞轩的呼吸瞬间屏住了。所有的注意力都从那些该死的“小蝌蚪”转移到了两人交叠的手上。苏景珩的指尖微凉,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覆盖在他手背上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全身,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和难以言喻的酥麻。他反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手指挤进苏景珩的指缝,变成了一个笨拙的十指相扣。
苏景珩没有挣开,只是长睫微垂,默认了这个亲昵的姿势。他拉着江辞轩的手,又按下一个琴键。
“咚——”
“这也是‘do’。”
再按一个。
“咚——”
“这个…也是‘do’。”
江辞轩:“……”
他看看谱子上不同位置的小蝌蚪,又看看苏景珩平静的侧脸,再看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音符音高全忘了,只剩下掌心相贴处传来的、滚烫的悸动和苏景珩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什么“do”“mi”“sol”,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景珩的手好软。
“算了。”苏景珩看着江辞轩明显魂飞天外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却带着纵容的弧度,“不学了。”
“学!”江辞轩立刻回神,握紧了他的手,深褐色的眼睛固执地看着他,“我学!你教我多久我都学!” 只要能这样牵着手,让他学天书都行!
苏景珩被他灼热又固执的眼神看得心跳加速,抽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薄茧的触感。“下次。”他别开视线,耳尖微红,重新将手指放回琴键上,“今天…先听。”
琴声再次流淌起来,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温柔、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底色,却又在月光般的旋律中蕴含着深沉的力量。江辞轩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身体微微倾斜,肩膀轻轻抵着苏景珩的腿侧,像一株寻求依靠的藤蔓。他不再看谱子,只是专注地、近乎贪婪地看着苏景珩沉浸在音乐中的侧脸,看着他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流淌出的美妙音符,感受着空气中那两股彼此缠绕、和谐共鸣的信息素暖流。
阳光穿过窗棂,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长。一个坐在琴凳上,清冷专注;一个蜷在小板凳上,仰望守护。琴声悠扬,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甜意,如同最上等的蜜糖,缓慢地、温柔地,将两颗靠近的心,一层层包裹、浸透。
江辞轩想,这大概就是他愿意用所有暴戾和力量去守护的、最珍贵的宁静。而苏景珩指尖下流淌的每一个音符,都在无声地告诉他:这条路,他们可以一起走下去。
琴房外,林薇不知何时静静伫立。她看着门缝里透出的温馨画面,听着那和谐交融的信息素与温柔的琴声,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释然和淡淡羡慕的笑容。她轻轻放下带来的一篮新鲜水果,没有打扰,转身悄然离开,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也许,超越本能的路并非只有毁灭。眼前的琴房,正上演着另一种可能——笨拙的靠近,无声的守护,指尖传递的暖意,信息素无声的缠绕,以及那份在琴声中悄然滋长、甜入骨髓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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