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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转学

书名:春信迟 作者:Ending 本章字数:7035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零七天。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日益浓重,每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都像鞭子,抽打在高三每一个紧绷的神经上。苏醒坐在教室里,窗外的梧桐树新叶舒展,透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公式和符号在眼前扭曲变形,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凌乱的线条。

那颗夜光星星依旧贴在手机背面,在阳光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绿色小点。自美术教室那场心碎的拒绝后,它似乎也黯淡了许多,更像一个提醒她“自作多情”的讽刺标记。她和姜纯梨之间,陷入了一种刻意维持的、疏离的平静。纸条传递彻底终止了,眼神交汇也刻意避开。在拥挤的教室里,她们像两条平行线,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苏醒把所有的精力、连同无处安放的痛楚,都狠狠砸进了题海里,试图用麻木的刷题来填满心口的空洞。成绩在高压下艰难地爬升了一点,却依旧离陆倩的期望值遥远。

风暴在一个沉闷的周五傍晚毫无预兆地降临。

苏醒刚推开家门,就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客厅里没有开灯,陆倩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僵硬的轮廓。茶几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摆着水果,而是摊开着一本——苏醒瞳孔骤缩——那是她藏在书架最顶层、一本旧《现代汉语词典》里的秘密速写本!里面的画,早已不再是姜纯梨,而是风景、静物、偶尔是同学模糊的侧影……但扉页上,她用铅笔反复描摹过无数遍的那颗绿色夜光星星的图案,像一道刺眼的疤痕,暴露在暮色中。

苏醒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血液仿佛凝固了。她站在那里,书包从肩头滑落,“咚”地一声砸在地板上,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陆倩缓缓转过身。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阴沉,手里捏着几张从速写本里掉出来的、被撕碎又被小心粘好的纸片——正是那张在美术教室里被苏醒折起来藏进内袋的、姜纯梨的正面肖像!虽然被折得满是伤痕,但画中少女温婉的眉眼依旧清晰可见。旁边散落着几张纸条的碎片,姜纯梨清秀工整的字迹隐约可辨:“加油”、“别急,慢慢想”、“给你糖”……

“解释。”陆倩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冰冷、锐利,没有任何起伏,却蕴含着足以将人冻结的风暴。

苏醒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的羞耻感攫住了她。她最隐秘的伤口,她试图埋葬的心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以最不堪的方式暴露在母亲审判的目光下。

“解释!”陆倩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尖利地划破寂静。她几步冲到苏醒面前,将那些破碎的纸片狠狠摔在她脚边!“这是什么?啊?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让你专心学习!我让你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远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这就是你成绩上不去的根源!就是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画!画!画!还有这些……这些恶心的纸条!”陆倩指着地上姜纯梨的肖像碎片,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一个女孩!你整天就想着画另一个女孩?!还藏着她的画像?!写这些……这些不清不楚的东西?!”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苏醒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叫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我们只是朋友!那些画……那些纸条……”她想说那些纸条早已是过去式,想说那张画是她心碎的见证而非甜蜜,但巨大的羞耻和混乱让她语无伦次。

“朋友?朋友需要你画得这么用心?需要你像藏宝贝一样藏着她的画像?朋友会写‘永远等你’?!”陆倩显然是看到了那张关键的、被苏醒珍藏的纸条碎片,上面的字迹成了她眼中最有力的“罪证”。她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混合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失望和恐慌。“苏醒!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是……你这是心理有问题!是变态!”

“变态”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苏醒最后的防线。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被至亲之人用最恶毒词汇定义的绝望和冰冷。

“我没有……”她徒劳地辩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闭嘴!”陆倩粗暴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到了极点。她指着地上的狼藉,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从今天起,你给我断了所有不该有的念想!离那个姓姜的远点!不,是离所有可能影响你的人都远点!”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目光锐利地钉在苏醒惨白的脸上:“这个环境,这个学校,已经彻底把你带坏了!我不能看着你再这样堕落下去!下周,不,明天!我就去办手续!你给我转学!”

“转学?!”苏醒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现在?离高考只有一百多天了!不行!妈!我……”

“没有不行!”陆倩斩钉截铁,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酷,“就转去海城!你表姨在那里,我联系好了!海城一中是省重点,管理更严格,环境更单纯!远离这里的一切,你才能收心!才能给我考出个人样来!”

海城。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沿海城市。苏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学?在距离高考仅剩百天的关头?离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离开这个承载了她所有欢笑、泪水、以及那场盛大又惨烈的心碎的地方?离开……姜纯梨?尽管她们已经形同陌路,但仅仅是知道她在同一个校园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对苏醒来说,也是一种隐秘的、带着痛楚的慰藉。现在,连这最后一点慰藉也要被连根拔起?

“不……妈,求求你……”苏醒泣不成声,试图抓住母亲的手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画了,再也不……我保证专心学习,就在本校,我一定能考好,我……”

陆倩狠狠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而决绝:“晚了!你的保证在我这里一文不值!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心思不正,成绩不稳,还……还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去海城,没得商量!收拾东西!明天就走!”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刺眼的碎片,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转身大步走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像一记重锤,砸碎了苏醒最后一丝侥幸。

她瘫软在地板上,冰凉的瓷砖寒意刺骨。四周散落着被母亲视为“罪证”的碎片——姜纯梨破碎的肖像、写着温暖字句的纸条残骸、画着星星图案的扉页……它们像一场盛大葬礼的遗迹,祭奠着她被彻底粉碎的青春和刚刚萌芽就被宣判为“变态”的心事。

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却冲刷不掉心底那彻骨的寒冷和绝望。母亲那句“心理有问题”、“变态”,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脑海里,反复噬咬。她蜷缩起身体,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剧烈地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羞耻、恐惧、被抛弃的孤绝感,以及一种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将她彻底淹没。

这一夜,漫长如世纪。苏醒几乎没睡,红肿着眼睛,像一具提线木偶,麻木地收拾着行李。陆倩的效率高得惊人,天亮时分,转学手续的核心部分竟已通过电话和关系初步敲定。她雷厉风行地打包行李,联系车辆,联系海城那边的接收。对苏醒的沉默和眼泪,她视若无睹,仿佛在处理一件亟待解决的麻烦。

苏醒唯一坚持带走的,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旧铁皮糖果盒。里面装着:那颗已经不再发光的夜光星星(它似乎耗尽了能量)、那片带着泪痣的素描纸碎片、以及那张写着“我永远在你数到的地方等你”的纸条——这是她在这场青春风暴中,仅存的、无法被母亲发现的灰烬。

周日清晨,阴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市,空气潮湿而沉重。

苏醒穿着校服,背着沉重的书包,手里拉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跟在脚步匆匆的陆倩身后。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目光扫过熟悉的楼道、斑驳的墙壁、窗台上那盆蔫了的绿萝……一切都笼罩在离别的灰暗色调里。

车子驶向学校,不是去上课,而是去办理最后的离校手续,取走留在教室和宿舍的私人物品。苏醒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纯梨,或者说,她害怕面对。在母亲如此决绝的行动面前,那句“我只把你当朋友”带来的心碎,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更荒诞、更可悲的色彩。

车子在学校侧门停下。陆倩显然不想让苏醒再有与任何人“纠缠”的机会,尤其是那个“姓姜的”。她让苏醒等在车里,自己拿着材料快步走进了行政楼。

苏醒靠在车窗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熟悉的校园。操场上有人在晨跑,教学楼里隐约传来早读的声音。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她即将成为这里的过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侧门附近的小路上,正朝着行政楼的方向走来。简单的校服勾勒出纤细的身形,步伐不疾不徐。

是姜纯梨。

苏醒的心猛地一跳,几乎停止了呼吸。她下意识地想缩进座椅深处,却又像被钉住一样无法移开视线。

姜纯梨似乎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以及车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脚步顿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她显然看到了苏醒红肿的眼睛、失魂落魄的神情,以及旁边那个刺眼的行李箱。

隔着车窗玻璃,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姜纯梨的眼神复杂极了。惊讶之后,是困惑,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迅速掠过一丝了然,然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极淡的歉意?她微微抿紧了嘴唇,脚步彻底停住,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车里的苏醒。

苏醒也看着她。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眉眼,看着她眼角的泪痣,看着她身上那份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的沉静气质。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混合着爱恋、心碎、羞耻和不甘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地翻腾上来,堵在喉咙口,让她窒息。她想摇下车窗,想冲出去,想问她“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喜欢你的代价!”,想问她“你后悔那样拒绝我吗?”,或者,只是想再听她说一句话,哪怕一句无关紧要的“再见”……

但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隔着冰冷的车窗玻璃,静静地看着她。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隔着她们之间早已破碎的一切。

时间仿佛凝固了。短短几秒的对视,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告别和沉重的、无法言说的千言万语。

最终,姜纯梨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像是一个无声的叹息。她没有再上前一步,只是深深地、复杂地看了苏醒最后一眼,然后,决然地转过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单薄而坚定,一步步融入了校园的人流中,再也没有回头。

苏醒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直到再也看不见。眼泪无声地再次滑落。她知道,这就是她们之间,最后的句点。仓促、沉默、隔着冰冷的车窗,连一句“再见”都欠奉。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质问、怨恨、留恋,都随着那个决绝的背影,被永远地封存在了这个阴沉的早晨。

陆倩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薄薄的几份文件,脸色依旧冷硬。“手续办好了,宿舍的东西我让生活老师收拾好寄过去。走吧。”她拉开车门坐进来,对苏醒脸上的泪痕视若无睹,对刚才车外那短暂的一幕也毫无察觉。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了校门。苏醒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熟悉的校园、熟悉的街道在视线中飞速倒退,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车流和建筑物的遮挡之后。

她的高中,结束了。以一种最狼狈、最猝不及防、最心碎的方式,提前画上了句号。

接下来的几天,像一场混乱而压抑的梦魇。陆倩以惊人的效率处理着一切后续:退租、打包、联系物流寄送大件行李、购买去海城的车票。狭小的出租屋里堆满了纸箱,空气中弥漫着胶带和尘埃的味道。苏醒像一抹游魂,沉默地配合着,帮忙打包书籍、衣物,将那些承载着过往记忆的小物件——同学送的生日礼物、用过的笔记本、获奖的证书——一件件封入纸箱。每封上一个箱子,都像埋葬了一段时光。

她再也没有提起过姜纯梨,也没有提起过画画。那颗夜光星星、纸片和纸条,被她用油纸仔细包好,藏在了那个旧铁皮糖果盒的最深处,然后塞进了她随身的背包夹层里。那是她仅存的、不容触碰的秘密岛屿。

陆倩对她的沉默似乎很满意,只当她是“认清了现实”、“终于懂事了”。偶尔,她会用一种带着施舍般的语气说:“去了海城,新环境,新开始。把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我忘了,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海城一中升学率很高,只要你肯努力,还有机会。”

苏醒只是低着头,嗯一声,算是回应。她的心像一口枯井,激不起任何波澜。未来?海城?高考?这些词汇对她而言,只剩下机械的任务感和沉重的枷锁意味。唯一清晰的念头,是离开。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城市,离开母亲无处不在的审视,离开所有与姜纯梨有关的、令她心碎和羞耻的记忆。

出发的日子到了。依旧是阴天,细雨霏霏,将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更添离别的愁绪。

火车站人潮汹涌,混杂着各种方言和行李箱滚轮的声音,空气闷热而浑浊。苏醒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背着沉重的书包,手里拉着她那个不大的行李箱。陆倩拖着一个更大的箱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面塞满了她认为“海城买不到”的家乡特产和“复习必备”的参考资料。

她们排在长长的检票队伍里。苏醒的目光掠过候车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群:依依惜别的情侣、兴奋出游的家庭、行色匆匆的旅人……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和目的地。而她,像一个被放逐的囚徒,目的地是母亲指定的“流放地”。

“把身份证和车票拿好,别丢了!”陆倩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尖锐,带着惯常的不耐烦,“跟紧点!别东张西望!火车站人多手杂!”

苏醒麻木地捏紧了手中的车票。硬质的卡片边缘硌着掌心,上面清晰地印着目的地:海城。发车时间:13:45。她低头看着,那简单的几个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终于,她们通过了检票口,踏上了站台。冰冷潮湿的风裹挟着铁轨特有的锈蚀气息扑面而来。长长的绿皮火车像一条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轨道上,车窗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KXXX次列车,开往海城方向,请到X站台上车……”广播里传来字正腔圆却毫无温度的女声。

苏醒跟着母亲,找到了她们的车厢号。硬卧车厢,狭窄的过道挤满了放行李和找铺位的人。陆倩费力地将大箱子塞进下铺底下的空隙,嘴里不停地抱怨着空间太小、行李太重。苏醒默默地将自己的小行李箱也塞进去,然后抱着书包,爬到了属于自己的中铺。

狭窄的铺位,散发着消毒水和陈旧布料混合的味道。她靠坐在角落,抱着膝盖,将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窗外,是湿漉漉的站台,昏黄的灯光下,雨丝斜斜地飘落。送行的人群在雨伞下拥抱着、叮咛着、挥着手。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站台上那些告别的人影,忽然,猛地定住了!

在站台尽头,靠近出站口的一根柱子旁,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打伞。

是姜纯梨。

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头,校服外套的颜色深了一块。她就那样站着,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隔着迷蒙的雨幕,隔着拥挤喧嚣的人潮,目光穿透层层阻碍,精准地、沉静地望向了苏醒所在的车窗。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也没有笑容。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和一种……仿佛洞悉了一切的、沉重的了然。琥珀色的眼眸在站台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像两块凝固的蜜蜡,里面清晰地映着车窗里苏醒惊愕而苍白的脸。

苏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走?她来做什么?告别?还是……来看自己狼狈离开的笑话?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炸开。苏醒下意识地想要坐直身体,想要摇下车窗,想要喊她的名字……但身体却像被冻僵了一样,动弹不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死死地扒着车窗,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着站台尽头的那个身影。

隔着冰冷的玻璃,隔着迷离的雨幕,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和早已破碎的过往,两人的视线在嘈杂混乱的站台上空,再次连接。

没有挥手。没有言语。甚至连一个眼神的波动都没有。

姜纯梨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里。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的目光沉甸甸的,像一场无声的送葬。

“呜——!”

汽笛长鸣,尖锐的声音撕裂了空气,宣告着列车即将启动。

车身猛地一震,缓缓地、沉重地开始向前移动。

站台上姜纯梨的身影,随着列车的移动,开始向后退去。她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目光始终追随着苏醒的车窗。她的身影在雨幕和昏黄的灯光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苏醒的心像被那启动的列车猛地拽了一下,撕裂般的痛楚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也彻底模糊了那个雨中越来越小的身影。

她来了。

她什么也没说。

东西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她对车厢环境的抱怨。她显然对站台上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她的世界里只有即将抵达的海城和新学校的安排。

“哭什么哭!”陆倩不耐烦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多大点事!去了新地方好好学,比什么都强!把眼泪给我擦了!晦气!”

苏醒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列车在夜色中疾驰,窗外的风景被黑暗吞噬,偶尔闪过几点孤寂的灯火,像坠落的星辰。巨大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仿佛要碾碎一切过往。

不知过了多久,列车驶入一段漫长的隧道。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车厢,只有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光。

在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中,苏醒感到背包夹层里,那个旧铁皮糖果盒的角落,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点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莹绿色的光。

是那颗她以为早已耗尽了能量的夜光星星。

它在这绝对的黑暗里,像一个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幽灵,固执地、微弱地,重新亮了起来。光芒如此之弱,只有紧贴着背包才能依稀看到一点朦胧的绿意。

苏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埋在臂弯里的脸缓缓抬起。在隧道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在列车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她看到了那一点微光。

那不再是悸动,不再是希望。

那更像是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在黑暗中隐隐作痛时,发出的微弱磷光。

提醒着她,有些东西,即使被放逐、被埋葬、被宣判为“错误”和“变态”,也终究无法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被彻底抹去。

黑暗依旧浓重。

列车载着她,朝着未知的海城,朝着母亲规划的未来,朝着没有姜纯梨也没有画笔的明天,义无反顾地驶去。

只有背包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固执的绿光,在无人知晓的绝对黑暗里,沉默地亮着。像一颗陨落星辰最后的余烬,也像一个被放逐灵魂,无声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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