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也胆子小啊，她也害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苦无依。

　　“九儿……后院的枯井……是密道，《百官行述》……很重要……被我放在里面……你去找到它……交给……交给……皇上……”

　　说罢，程父就断了气，程九歌这时才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程九歌不得不离开。

　　她先是去了自己的闺房，发现被自己好心搬到床上的丫鬟早已被刺穿了心口，她用被子将人盖了起来，收拾了金银细软和换洗衣服，最后用蜡烛点燃了帘幕。

　　等她到枯井旁时，程府后院早就被火海所吞没，不知道是打更人还是那突然骑马而来的人发现了这里火光漫天，没了风雨的夜里突然又响起来“走水了”“救火”的声音。

　　程九歌想着程家满门被害的惨状，又看着满天火光：“我程九歌今日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但是我程家灭门之灾来日必报。”

　　好在枯井不是很深，程九歌跳下去勉强站稳，她在井壁摸索着，手指突然摸到一个凸点，井壁左移露出一个高约六尺，宽约三尺锈迹斑斑的暗门。

　　推开门，门后是一条幽深的密道，里面显然更加宽阔。程九歌拿出临时带上的火折子，走了大约十余丈，里面出现一个耳房大小的石屋。

　　程九歌心中一直惦念着父亲临死前说的《百官行述》，她在书案、书柜中仔仔细细找了好几遍，看个满满的孤本和古董，心中疑惑：重要，会被放在哪里呢？

　　她原地转了一圈，直到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并不显眼的画卷。她小心翼翼取下，后面的墙上赫然有一个洞，打开洞里的木箱中有一本用牛皮纸包裹起来、书衣为靛青色的《百官行述》。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换做之前，她说不定会对其中一些新奇玩意儿感兴趣，而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是否对她报仇有利。

　　程九歌挑了几样，拿上东西之后，顺着暗道走了许久，才看到外面传出来的光亮。

　　近年来，大昭与周边诸国的战乱逐渐平息，不仅国家交界处恢复了些许安宁，内地也迎来了久违的繁荣。

　　各地的商人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各地的奇珍异宝与特色商品，活跃于大昭的大街小巷之中。

　　朝阳缓缓升起，柔和的光线洒向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被雨水冲刷过后独有的清新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朦朦胧胧的清晨，晏苏程仿佛听到了房内窗户被轻轻推开的声响。紧接着，院子里传来扫把划过地面的声音，伴随着尘土扬起的细微簌簌声。

　　没过多久，又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尽管声音已十分微弱，但她还是隐隐捕捉到了一些字眼：“还在睡”“还早”“没睡好”。她心中了然，想必是凝霜那丫头，又没有叫自己起床。

　　昨夜的雷声震耳欲聋，如同三年前的那场噩梦般，再次让她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程家人惨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辗转反侧，直到平旦三刻，才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一想到今日还要早早前往茶肆清点货物，晏苏程在床上躺了片刻后，便坐起身来。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轻轻扣门，细语询问：“姑娘可是起身了？”

　　“进来吧。”她应道。

　　房门缓缓被推开，温暖的阳光如潮水般涌进屋内，瞬间让屋子亮堂了许多。淡青色的裙裾轻轻扫过门槛，凝霜走进来，杏眼中带着丝丝担忧。

　　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进门后依次排开，手中各自捧着洗漱用品，安静而整齐地站着，等待主子洗漱。

　　晏苏程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这张已经熟悉了三年有余的脸，手中的眉笔轻轻挥动，为自己描眉。如今，这易容之术愈发娴熟，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她着实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还藏着这样神奇的易容秘方。

　　自从程家遭遇变故逃出来后，她便凭借着并不熟练的易容术，改名换姓，一路逃离江南。

　　父亲临死之际，一定要将《百官行述》交予皇帝。然而，以她当时的处境，贸然进入长安，无疑于一只撒上佐料的羔羊，径直走进狼群，会被撕咬得连皮带骨，渣屑无存。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下策。好在她自十三岁起，便在父亲的悉心教导下接触商业，对经营之道略知一二。

　　她深知，要想为程家报仇雪恨，必先建立经济基础，重现程家昔日辉煌。于是，她用临走时匆忙打包的金银细软，在广陵购置了产业，三年后的今日举家搬到长安。

　　“姑娘？”凝霜看着对着镜子发呆的人，忍不住轻声唤道。

　　“啊？”她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眉笔，起身说道：“今天你和我去茶楼清点昨日运来的货物。”

　　“好。”凝霜乖巧地点点头，答应了她。接着看向面前这位相貌平平却心地善良的姑娘，关切地问道：“昨夜下了场暴雨，今日天还有些凉，姑娘可要添些衣物再出门？”

　　“可。”晏苏程应道。

　　凝霜这丫头，是她初来广陵时偶然碰到的。当时，在广陵城最大的青楼门前，刚到及笄之年的凝霜，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被她那狠心的父亲强拉硬拽到老鸨面前，像售卖的货物一般商量着价格。

　　晏苏程见此情景，心中一阵不忍，便花了双倍的白银，将她解救。自那以后，凝霜便对晏苏程死心塌地。

　　晏苏程为她取了“凝霜”这个名字，取自“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寒梅映雪，希望她能坚韧。同时，凝霜这个名字也时刻提醒着晏苏程她自己，要学会隐忍，静待破冰之时，终有一日，为程家讨回公道。

　　晏苏程，这个名字是她来到广陵城后所改。“晏”随母亲的姓氏，“苏”指江南平江，而“程”则代表着程家。

　　晏记茶楼虽不大，但晏苏程慧眼识珠，选址地处长安东市最为繁华的地段，生意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