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什么？”

顾谏澜在早读之后醒过来，懒懒地伸了下腰。

方知羽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三明治，把其中一个递给顾谏澜，微笑着说道：“是火腿三明治，我特意交代了厨师，给你抹了番茄酱和芝士奶酪。”

顾谏澜轻轻碰了碰方知羽的头，说道：“真乖，谢谢。"

他们俩的关系现在已经亲近很多了，至少方知羽是这样想的，自从上次的红豆饼之后，方知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每天都会给顾谏澜带早餐，还会根据顾谏澜的喜好变着花样的让厨师准备。

顾谏澜很喜欢吃甜食，喜欢吃面点类的东西，喜欢吃草莓果酱和芝士，喜欢喝酸奶，不喜欢喝牛奶，不喜欢吃鱼。

每天早晨方知羽都盼着顾谏澜在早读下课后醒过来，方知羽在把早餐递给顾谏澜的时候，顾谏澜总是会揉着他的头发说谢谢。

那是方知羽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他贫瘠的人生里看见了一点光，顾谏澜拯救了他。

虽然光本人的话仍然不多，但是比起方知羽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是要好多了，连陈琳烨都啧啧称奇，问方知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做什么啊，只是给他带早餐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方知羽的心里有一点得意。

看啊，你们谁都没做到的事情，被我搞定了。

搞定了胃也算。

时间马上就迎来了寒假，南方的冬天没有那么严寒，但是仍旧是很冷，顾谏澜却只是在夏季校服的外面穿了一件冬季校服。

“顾谏澜，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方知羽看了看自己的大衣，又看了看穿的单薄的顾谏澜，问道。

顾谏澜摇头，没说话。

方知羽感到难过，明明顾谏澜应该是和他一样被照顾的年纪，却因为父母的意外过世只能一个人生活，连个给他添衣服的人都没有。

方知羽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围巾围在顾谏澜的脖子上，说道：“会感冒的，这个是我的，你将就用一下，下次我给你带新的来。"

方知羽其实很害羞，但是对顾谏澜的担心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顾谏澜用手摸着毛茸茸的围巾，眼睛里的情感很复杂，方知羽看不懂，不会是要拒绝他吧。

“谢谢你，不用新的了，我就要你的这条。”

顾谏澜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听的方知羽小鹿乱撞。

顾谏澜收下了他用过的围巾，这件事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在他这个暗恋着顾谏澜的人眼里又有着特别的意义。

顾谏澜好像看透了他心里的小心思，他冰凉的手指插进方知羽的发间，将方知羽的头发揉乱，他朝方知羽笑着，围着他的围巾，冬天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变成七彩的，洒在顾谏澜的身上。

方知羽眼前的顾谏澜好像天使降临人间，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心情啊，心里既甜又涩，想要看到他却又怕看到他，是一种甜蜜的痛苦，又是一种痛苦的甜蜜。

寒假马上就要到了，方知羽陷入到要整整一个月都看不见顾谏澜的低沉之中，就连陈琳烨和他搭话他都没听见。

”方知羽，方知羽！”

“啊？怎么了？”

方知羽回过神来，问道。

“寒假你有什么计划？”

陈琳烨撑着方知羽的桌子问他，看着空着的顾谏澜的位子，又问道：“顾谏澜呢？顾谏澜寒假要去干嘛？"

“我不知道呀。”

方知羽苦笑道，他要是有问顾谏澜这个问题的勇气的话，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垂头丧气了。

“你自己的计划呢？"

“我没有计划，就准备待在家里。”

“也是，寒假要过年，我爸妈准备带我去海南过年。”

陈琳烨笑道：“你准备就在本市过年吗？”

方知羽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自己的家庭状况，点头道：“嗯，我不准备出门。”

陈琳烨刚走，被老师叫走的顾谏澜就回来了。

方知羽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问顾谏澜寒假的安排，他还是太怯懦了，特别是在面对顾谏澜的时候。

放学的时候方知羽一如往常的走出校门，还没看到司机的车就被几个人拉拉扯扯地抓到了偏僻的胡同角落里。

方知羽抬起头看着这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他并不认识他们，为首的那个人拽着他的衣领子，流里流气地说：“听说你是从隔壁转学来的？那肯定很有钱吧，借我们点儿钱上网？"

方知羽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勒索了，由于家庭原因他面对这种情况也算驾轻就熟，但是在国内还是第一次，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方知羽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语。

“怎么了？你是个哑巴？”

那个红头发男生拍了拍方知羽的脸。

方知羽瞬间觉得很恶心，用力把男生推开，而男生显然没有想过方知羽会反抗，竟然被方知羽一推就摔到了地上。

男生瞪大了眼睛，很愤怒地骂了一句脏。

方知羽这时才回神到，自己其实承担不了男生生气的代价，他要是带着刀冲动地一刀捅死自己怎么办。

红头发男生爬起来一巴掌朝方知羽打来，方知羽完全不会打架，只能闭着眼睛等死，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而是一个方知羽梦里经常出现的声音出现了。

“你怎么在这里？"

方知羽猛地睁开眼睛望去，顾谏澜抓着想要打他的那个人的手腕，漂亮的眼睛里一惯的没什么感情。

“他们抓我过来的。”

方知羽说。

顾谏澜甩开那个人的手腕，而那些人似乎都有些害怕他，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刚才要打方知羽的那个人态度突然变的很恭敬，说道：“对不起啊同学，我们不知道你是顾谏澜的朋友，冒犯了冒犯了。”

方知羽拍拍自己身上的土，躲在顾谏澜的身后不说话。

“滚吧。”

顾谏澜说完这句话，那些人就赶快离开了他们的眼前，顾谏澜转过身来问方知羽：“你家的司机呢？"

方知羽还想和顾谏澜再待一会儿，于是撒谎说：“我家司机今天有事，来不了了。"

顾谏澜回了个"哦”，转身走了。

方知羽默默地跟在顾谏澜的身后，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我今天自己回家，您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

方知羽回忆刚刚的勒索事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姐姐是唯一会在这种时候保护自己的人。

现在是唯二了。

保护，这个对方知羽很重要的词在这一刻分享给了顾谏澜，顾谏澜为什么要保护他呢？

家里的保镖保护他，因为钱，姐姐保护她，因为爱。

顾谏澜……

大概是因为善良。

我好像更喜欢他了一些，我爱上他了吗？

在方知羽低头思考的时候，顾谏澜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方知羽慌张地摆了摆手说：“没有，我没有跟着你，只是顺路，我家也往这个方向走。”

果然，说了一个谎就需要另一个网来圆，方知羽在心底默默叹气。

“那你干嘛不跟我一起走？”

顾谏澜平静地问。

方知羽的眼睛里慢慢有了活力，不知道顾谏澜有没有看出来他的雀跃，如果眼睛里的喜欢可以具象化的话，他一定藏不住自己的小秘密了。

方知羽快走了几步和顾谏澜一起并行走在黄昏的路上，太阳还在天上，月亮却已经升起来了，紫色的晚霞延伸在天际线上，黄昏的光很柔和，笼罩在顾谏澜和方知羽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拖的很长。

方知羽在心里想，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惜，世界上所有的路都是有尽头的。

顾谏澜在一栋独立的二层楼房门前停下，看着方知羽说：“我到家了，你还顺路吗？"

方知羽一开始并没有理解顾谏澜的意思，分心观察着顾谏澜家的房子，一栋白色的小别墅，院子里的花都枯死了，如果不是顾谏澜说这是他家的话，方知羽会认为这里没有人居住很久了。

顾谏澜就是住在这种地方吗？方知羽看着顾谏澜，而顾谏澜的身体斜撑在墙上，在等他的回答。

这时方知羽才意识到顾谏澜在说什么，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顺路，只是跟着他而已。

方知羽窘迫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

顾谏澜反问，身体突然离方知羽很近，而且越来越近，近到方知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误会你喜欢我吗？”

顾谏澜又问。

方知羽感觉自己的体温一下子升高了，他现在大概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方知羽低下头不敢看顾谏澜的眼睛，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喜欢他了。

然后方知羽又焦虑到，他会不会打我？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顾谏澜都还没说什么，方知羽在自己心里已经自暴自弃地准备被顾谏澜讨厌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顾谏澜突然伸出了手，方知羽以为他要打自己，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谏澜的轻笑声在方知羽的头顶响起，方知羽疑问地抬起头，看见顾谏澜低头笑的很开心，方知羽不懂他在笑什么，是在笑自己喜欢他吗？顾谏澜在……嘲笑他吗?

方知羽还没来得及受伤，顾谏澜就用手盖住了他的头，然后低下身来，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无奈又温柔地说：“喜欢我难道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吗？我又没说不喜欢你，小傻瓜。"

方知羽的大脑轰地一下停机了，身边的风好像都静止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顾谏澜的脸，那张脸是那么的迷惑人心，浅色的瞳孔里映照着他的脸，而顾谏澜越加靠近，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他。

方知羽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他什么也没想，拔腿就跑，而且跑得飞快，因为怕顾谏澜追上来。

而顾谏澜没有。

方知羽气喘吁吁地站在马路边上，心里又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是震惊，顾谏澜居然吻了自己？这个吻代表什么意思？难道顾谏澜接受自己的感情了吗？可是顾谏澜好像也没说喜欢自己。

那天傍晚方知羽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就在忐忑不安和极端喜悦的心情中度过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