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看着满满当当但是找不出一个可以在生病时联系的的手机列表，很清晰的再次意识到，自己贫瘠的世界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他甚至没有计划过自己的未来，或者说，在自己的计划里自己没有未来，在他的一生里，他要给我妹妹的医药费奔波，要给赌鬼父亲托底，而至于他自己，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是在未来的某一天，由于过量的信息素抑制剂注射，无声无息的死去……

高途翻过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到底为什么喜欢沈文琅呢？

高途这辈子是为别人活着的，只有喜欢沈文琅这件事是为了自己，喜欢沈文琅不仅仅是一份喜欢，还是高途之所以是高途的唯一证明，因为还喜欢沈文琅，高途就不只是高晴的哥哥，赌鬼高明的儿子，而是高途——是一个和其他人一样，有着自己人生的一个……人。那不喜欢沈文琅的高途怎么办？高途这辈子之所以还是高途，是因为他还拥有着对沈文琅的喜欢，那连这份喜欢都没有了怎么办？

沈文琅拎着打包好的粥点站在店门口稍有凌乱，非常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又打包了一份饭。靠，刚没吃饱，带给自己吃夜宵而已。

  生病要陪着哦。花咏欠揍的语气又飘在耳边。陪着？才不是陪着，得要找他要一个交代。为什么要欺骗，为什么要隐瞒。

  开车到了高途在的医院，刚进入高途的病房就闻到了很浓郁的鼠尾草气味，鼠尾草有着紫苏，薄荷，以及一点淡淡的瓜果甜味，类似黄瓜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原来他闻到就好抓狂，但是现在竟然在这里诡异的嗅出了一丝心安的味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蒙在被子里的高途蓦然抬起头，头发有一点乱糟糟的，但是意外的可爱，眼睛红红的，像是一直受了惊吓、吃了很多苦头的兔子。眼中瞳孔都处于一直不聚焦的状态里，似乎觉得自己处于一种梦白日梦的状态里。

仅过了几秒，高途回过神，瞬间显得非常拘谨，眼里出现愧疚，无所适从的神情，下意识把手背过身去。“沈总，抱歉，我…”我实在不知道要怎样收起信息素的味道，让您不适很抱歉。

看到这样的高途，沈文琅心里很不是滋味，高途总是在道歉，为自己的过失道歉，为别人的过失道歉，甚至为别人的无理道歉。看着眼前倚靠在床头，有些无所适从的高途，沈文琅不知道怎的心口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不适感，很酸很涨。“不用道歉，”，又觉得这样说显得自己太宽容？或者对他太过关心了，“你都没家人吗？怎么生病住院都没人照顾你？”“而且医院怎么搞的，把人放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管了？”

“不是的，今天系统的做了部分检查，结果还没出，医生考虑到我情况特殊暂未给药，今日仅暂时嘱托停用所有抑制剂……”高途依然不忍医院被责备，为医生的处理辩解了几句。“对不起，这里信息素味道或许让您不适，您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向公司提出辞职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骗了我这么多年就这样轻飘飘拍拍屁股走人？”沈文琅终于找到了一个来这里的理由，又不无恶略的诘问。

“对不起 ，我只是……”舔了舔嘴唇，高途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文琅看着本来脸色就不好的高途唇色似乎更白了几分，沈文琅又开始后悔，不该这样责难他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又变成了“因为什么？你说啊，干嘛这样吞吞吐吐的……，总不会是想要爬上我的床一步登天吧！”

这样的话被这样轻飘飘的说出，，高途眼里的痛苦像是要溢出。但是张张嘴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怎么会这样，喜欢就这样轻飘飘的变成了爬床，自己历尽千难万难最后甚至都还没有说出，就变成了这样呢。呼吸开始变的剧烈，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忽然铺天盖地的鼠尾草的味道迸发，像是一下子要把毕生的味道全部一下子用完，最后把他的主人溺死在这鼠尾草的世界中一样。

高途察觉到了不对，鼠尾草浓郁甚至泛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快步走上前，“高途，怎么回事？”，这才发现，高途眼里噙着泪，嘴巴死死咬着下唇，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汗液湿透了病号服。

沈文琅快跑出去，“医生！医生！2床患者现在状况很不好！快去看看他！”

“怎么会这样，怎么信息素忽然这么紊乱，再这么下去很危险。推一支安抚信息素的提取物吧。”

“医生，我就是Alpha，S级的，我可以吗？”沈文琅急切的问。

“S级的，您就是他的伴侣吗？肯定效果会更好，您可以先释放一些看看效果。”

沈文琅不知道处于什么，没有反驳他们的关系。

渐渐的高途在他的安抚信息素作用下逐渐安定下来。医生嘱托了两句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考虑到今晚情况特殊，要求留陪一人。

真是疯了，一边释放着安抚信息素一边轻轻触碰高途紧蹙眉头的沈文琅这样想着。

高途终于在这场严重的信息素紊乱中安定下来，等到他再次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沈文琅的面容，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沈文琅……”声音很嘶哑，还带着哽咽。

“不，不要哭，我刚才只是气话，你不用回答我，我们先不提这些好吗？”语气放的轻缓。很少听到高途这样喊自己的名字，还是这样伤心的语调，沈文琅胸口里的脏器好像不再坚硬，而是化为了滚烫的液体，在胸腔里流动着灼烧着自己。

感受着空气中焚香鸢尾与鼠尾草混杂的味道，高途心里酸涩的厉害，沈文琅，求你，对我坏的彻底一些吧。

“沈文琅……我喜欢你，”高途落下一滴泪来，“很多年了。”

泪水缓缓滑落，沈文琅抬起手，情不自禁接住了那滴泪水，其实没有什么温度但是接住的那一瞬间，沈文琅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灼烧了一下。那么的炽热。

高途挣扎着坐起身，“对不起，知道您讨厌Omega，还是这样做了，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没有您说的一步登天那样的心思……”高途哭的很可怜，拼命的解释却又语无伦次。

手下又无意识的抓住了沈文琅的衣袖，似乎这是最后的稻草。

高途是这样的，一边伤心的说，我是个如此卑劣的人，讨厌我吧，离我远些，一边又用着一点点力气抓住衣角，似乎说着，我贫瘠的世界里只有你了。

听着这样的表白，沈文琅心里又酸又涩，心底各种各样的情绪都乱成了一团麻，但还是握住了高途抓自己衣角的手，“饿了吗？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带了粥点，吃一些吧，好吗？”

“好”高途在平时这辈子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纯粹是剧烈的情绪波动加上信息素紊乱以及安抚信息素的作用，终于让他关住自己情感的强大意志坍塌了，这会儿处于一种意识不清楚的状态。

看着高途在哪里一口一口的吃饭，沈文琅心头更软，“不用辞职的”似乎怕高途听不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你辞职。”

“沈总，您……不是讨厌Omega吗？”高途抬起头，蓦然看着他。

“不，不是不需要，是我不想要你辞职。”看着高途，沈文琅这次心中的言语先于自己刻薄的语言习惯走出口唇。

砰，砰砰，砰砰砰……。两个人都被这句话惊讶。二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能听到病房里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其实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心跳声，但是二人都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