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狐惑宫闱:镜中影,两重秋
偏殿的门是虚掩着的,惊棠推门时,正撞见沈砚秋蹲在地上,用帕子给朵朵擦沾着泥的小手。朵朵的银项圈在烛火下泛着光,嘴里还在念叨着跑丢的雪球,浑然不知刚才在假山后晃过的白影有多危险。
“沈御史。”惊棠的声音带着点刚平复下来的微哑,尾音里还残留着几分急促后的不稳。
沈砚秋抬头,藏青色的袍角在青砖上压出浅浅的褶痕。他看见惊棠和苏晴走进来,目光在惊棠略显苍白的脸上停了停:“找到雪球了?”
“没找着,许是跑远了。”惊棠避开他的视线,走到桌边坐下,金步摇的流苏扫过桌面,带起一阵极轻的风。苏晴识趣地退到门边守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空托盘。
朵朵从沈砚秋怀里挣下来,扑到惊棠膝头,仰着小脸拽住他的衣袖:“惊棠哥哥,雪球会不会被坏人抓走呀?”
惊棠指尖划过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放轻了些:“不会,它那么机灵。”话虽如此,心却沉了沉——刚才那只耳后带灰的白狐,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窥伺。
沈砚秋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推给惊棠:“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茶盏的热气模糊了惊棠的眼尾。他看着眼前的沈砚秋,轮廓分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连皱眉时眉峰的弧度都和镜中那个满脸红血丝的身影一模一样。可眼前的他眼底还带着清明,不像另一个,早已被奔波和焦虑磨得满眼疲惫。
“沈砚秋,”惊棠突然开口,指尖在温热的茶盏上轻轻点了点,“你信……有另一个时空吗?”
沈砚秋愣了一下,随即在他对面坐下:“国师的星象图里提过平行寰宇,说是可能存在与我们相似却不同的世界。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见过。”惊棠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见过另一个你。”
沈砚秋握着茶杯的手顿住了。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探究,却没有立刻质疑。
“另一个时空里,”惊棠继续说,目光落在茶盏里晃动的涟漪上,“也有一座皇宫,也有李婕妤,也有……一只会变人形的白狐。只是在那里,我已经死了。”
最后几个字出口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偏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朵朵不知何时趴在他膝头睡着了,呼吸均匀。
沈砚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怎么死的?”
“被那只狐狸害死的。”惊棠抬起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在另一个时空里,你查案查到最后,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我,以为我是妖物。直到我死后,你才发现那只狐狸的破绽,可已经晚了。”
他看见沈砚秋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另一个我……”沈砚秋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怎么样?”
“他很累。”惊棠想起镜中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想起他挥刀劈向白影时决绝的侧脸,“他一直在查,想弄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想找到救我的办法。我们能通过镜子看见彼此,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比如那狐狸耳后有灰毛,比如它会变成我们熟悉的人。”
沈砚秋的目光落在门口的苏晴身上,又转回来看着惊棠,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却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仿佛那些一直困扰他的疑点,突然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所以刚才在李婕妤寝宫,你盯着铜镜看,不是因为它不够亮。”沈砚秋低声道,“你是在……见他?”
惊棠点头:“我们约定了暗号,用袖口擦三下镜面。刚才在李婕妤寝宫,狐狸就躲在外面,另一个你那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它好像在试探,想找到两个时空的联系。”
沈砚秋的眉峰蹙得很紧,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它想利用时空缝隙?”
“我不知道。”惊棠摇摇头,“但另一个你说,绝不能让它知道镜子能连通两个时空,否则它会联系其他时空的同类,到时候就更难对付了。”
他看着眼前的沈砚秋,看着他眼中逐渐凝聚的凝重,突然觉得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些。至少,这个时空的沈砚秋没有怀疑他,没有像另一个那样,到最后才明白真相。
“那个时空的狐狸,最后被解决了吗?”沈砚秋问。
“我不知道。”惊棠的声音低了下去,“镜子后来裂了,我看不清了。但我知道他在拼尽全力,就像……你现在这样。”
沈砚秋沉默了很久,久到惊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才听见他说:“我不会让你像另一个时空那样。”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烛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映出的神情竟和镜中那个疲惫的身影有了几分重叠。
“我们得尽快找到那只狐狸。”沈砚秋站起身,走到门口对苏晴道,“去告诉板墨,让他留意所有耳后有灰的人或动物,无论看起来多无害。”
苏晴应声而去,偏殿里只剩下他们和熟睡的朵朵。
惊棠看着沈砚秋的背影,突然想起镜中那个沈砚秋说过的话——“两个时间线的风,本就不该吹到对方的屋檐下”。可此刻,另一个时空的真相正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像滴入清水的墨,慢慢晕染开。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越界,只知道眼前的沈砚秋眼中,已经有了和另一个时空的他相似的决心。
或许,无论哪个时空的沈砚秋,终究都不会让他死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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