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个小时后，肖战锁好自己公寓的房门，在王一博的陪同下，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再次踏入了王一博那套大平层。

与上次醉酒后的混乱不同，这一次，他是清醒的，带点无奈的。

王一博接过他的行李箱，动作自然得像迎接归家的伴侣：“这间我让阿姨收拾好了，看看还缺什么？”他推开一扇门，正是肖战上次醉酒睡过的那间。

肖战暗自庆幸，还好没让他俩睡一间。

接着听王一博说道，“我妈来的话，咱俩就得假装住一间。”

“阿姨还在这住？”肖战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王一博说：“那倒不会，”他凑近神秘兮兮地，“但我妈，嗅觉灵敏的很。”

这次肖战仔细看了看这间的卧室，房间很大，装修是简约的现代风格，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浴室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甚至摆放了肖战惯用的某个牌子的须后水和润肤露。显然，王一博早有准备，而且准备的，相当用心。

肖战看着这一切，心里的别扭感更重了。这哪里是“暂时住几天”？这分明是，他甩甩头，拒绝深想。

不过，第二次就比第一次好很多，就像见到一个相识但很久没见的朋友，并没有那么拘束。

肖战还很有闲心地去王一博那间参观了一下，和自己那间没什么区别，相同的装修风格，差不多的物品摆放，只是桌上堆了一些笔记本电脑之类的，肖战暗想，王一博这个人，生活痕迹真的很淡。

“你不常住这里吗？”肖战觉得这间房子太大了，大到连生活气息都没了。

“住的。”王一博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感觉，有点像酒店。”肖战指了指排列整齐且一尘不染的书架，又看了看除了一束花外什么也没有的餐桌，甚至玄关灯照亮的地方只有他们俩刚刚换下的两双鞋而已。

起初几天，肖战浑身不自在。他刻意早出晚归，尽量减少和王一博在私人空间独处的时间。王一博倒也不勉强，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让营养师搭配好早餐，他盯着肖战吃完才算完事。

这天，两人正面对面吃早餐，王一博突然说：“感觉咱俩太不像情侣了。”

肖战被半口吐司噎了一下，用力吞下去，说：“情侣什么样？”说完将面前的牛奶一饮而尽，拿起餐巾纸擦嘴，早餐告一段落。

王一博说：“如果我妈来看见咱俩这样，肯定要怀疑。”

肖战心头一抖，敷衍道：“没事，阿姨来了我会配合你演的，尽量不穿帮。”说完起身打算去上班。

“其实，我们应该提前演习一下的。”说着王一博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慢慢走向肖战。

肖战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脚步有些后退：“什、什么演习？”

王一博已经赫然停在他面前，靠的很近，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几乎是脚尖抵着脚尖：“你可以尝试着，每天走之前给我个拥抱。”说完，不等肖战反应过来，王一博已经身子前倾，轻轻搂住了肖战的腰，在他耳边说：“别躲开。”

肖战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悬在半空中，他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很窘迫、甚至很抵抗，但神奇的是，这些感觉全都没有，他甚至觉得这个拥抱在此时此刻恰如其分，再合适不过。

闻着王一博身上的味道，除了熟悉还有一种安心，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几个月的相处，他早已不把面前这个男人当成冷冰冰的“甲方”了，他早已习惯他的生活里有他的存在。

想到这，他把悬着的手臂微微一环，也同样回抱住了王一博，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紧张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浅笑在他耳边说：“好提议，采纳。”

除了拥抱，肖战也不再排斥王一博送他上班这件事，不是送，准确来说是顺路，本来就是一个公司的，之前还要特意打时间差，想想就觉得好笑。

他经常这样，总会把很多事情的阈值预设得很高，可能和多年来工作的严谨性有关。就像契约恋爱，那一纸契约就像他心里一道很高很高的门槛，毫不留情地将对方的真心隔绝在门外。一旦某次大胆地跨过那到门槛，他便会发现，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

而且，他发现王一博的话越来越多，明明以前挺高冷一总裁，现在成天话痨似的跟他汇报行程：

【刚开完会，真无聊】

【又看了企划部的两个提案，狗屎】

【中午去餐厅吃饭，我等你】

【下午有会吗？出来走走】

肖战才发现他的表达欲这么强烈，每次都回他“好”、“马上”、“知道了”，杜若若看在眼里，说道：“肖老大，你最近看手机的频率很高哦，你之前上班基本上不看手机的！”

肖战被她说得不自在，“有吗？”

“当然！而且你还对着手机笑，很诡异，老大！”杜若若神秘兮兮地说。

肖战再次不信：“有吗，我有吗？”

“天地良心，你不信查监控！”杜若若哀嚎。

肖战还是会加班，王一博说要等他一起回家，被他果断拒绝，不留余地。

因为他知道自己浩瀚的工作量，加班到几点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加班只是完成工作，哪怕熬到第二天清晨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但如果有一个人一直等着他，他会有负担，王一博应该有享受下班时光的权利，他无权剥夺。

深夜结束工作，他到楼下看了看时间，想必王一博已经睡了，他蹑手蹑脚地开门，回到客厅，发现王一博还没睡，开了一盏不算刺眼的暖光灯，开着电视看无声的财经新闻等他。

“还没睡？”肖战卸下双肩包，轻声问。

王一博关掉电视，指了指墙上的时钟：“不至于睡这么早。”说完起身，问，“饿不饿？”

肖战摸了摸早已空荡荡的胃，确实早就饿了，他瞥了一眼餐厅方向，桌上摆着洗好的新鲜水果和一些点心之类的，这才有家的样子，不像原来那样空荡荡的，真好，他点点头：“有点饿。”

闻言王一博拿起手机准备叫人把营养餐送过来，肖战见势急忙阻拦，“别，我就吃点水果就行，营养餐里不是肉就是蛋的，大半夜非长肉不可。”

王一博皱了皱眉头，看看桌上：“家里没什么吃的。”

肖战推着他往餐厅走，指了指桌上的水果点心什么的，说：“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吃点水果就够了。”说完，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转，说：“家里要是有点零食什么的，就好了。把冰箱塞满，偶尔想吃什么还能自己做点。”

王一博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基本上没别的东西，他说：“那我明天让人买好送过来。”

肖战摇头，“那多没意思，别人买的再好也不一定是自己想吃的。”说完，他眼睛一亮：“明天休息，不如我们去超市吧！”

周末的超市人不算少，肖战难得不加班，穿了件深色卫衣搭牛仔裤出门。王一博则是看上去更加休闲的一套浅咖色运动服，慵懒且不失贵气。

两人推着购物车走在超市不算宽敞的过道，肖战忙着挑选琳琅满目的零食，还时不时给王一博安利：“这个味道的薯片最好吃！”说着拿了一包放在车子里。

王一博默默记下，跟在后面，随手把货架上那个味道的薯片全都一并带走。

两个干净高瘦的男生推着购物车走在超市生鲜区，确实不是什么常见的风景，难免引来一些人的侧目，偶尔还有些女生捂嘴偷笑外加窃窃私语。

王一博问：“为什么总有人看我们？”

“王总还怕看？”肖战似笑非笑。

“不怕，”王一博顿了一下，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坏笑一下，说：“我只是觉得还没到别看的程度。”

“什么意思？”肖战顿时腾升一种不祥的预感。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被王一博攥住，只听他说：“这种程度还差不多。”

肖战瞬间脸红，飞速环顾四周甩开王一博的手，“我警告你，公共场合，不要闹！”说完，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头也不回，不再理会王一博。

王一博发现，肖战好像很喜欢逛超市，喜欢在错综的货架之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东看看西瞧瞧的，他便老老实实地更在他身后，问他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

结账的时候，肖战才后知后觉：“怎么会买了这么多？”

王一博笑笑，默不作声，安静结账，充当力工。

在肖战的带领下，王一博已经渐渐能接受快餐、路边摊这一类食物了，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些食物是填饱肚子的垃圾，现在则不然，也品尝到了其中的美味。

周末的下午，林婉真的来了，带着一束漂亮的花，颜色淡雅，正如她人一样。

进门时刚好撞见两个人正大包小裹地往冰箱里塞东西，林婉把花束放到桌上，脱下外套上前帮忙，把水果分装到保鲜袋里。

边装边说：“出息了，你俩还自己做饭？”

肖战本想说只是初步有打算，还没真正实践起来，话还没说出口，王一博就抢先道：“当然了，我俩总不能成天等着阿姨来做饭吧，那多打扰二人世界！”

林婉点头，表示赞同：“也是，俩人生活总比一个人强。”说着目光移向肖战：“战战，这里还住得惯吗？”

肖战把刚洗好的水果放到林婉面前，说：“住得惯，阿姨。”

“住得惯就好，我还担心一博这性子，又爱玩又不会照顾人的，别再委屈了你。”林婉的声音又温柔又宁静。

王一博听到亲妈对自己的此番评价，只有无奈地摇头，满眼都是“我已经今非昔比”了的样子。

不过，说归说，林婉还是看在眼里的，肖战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还没拧开盖子就被王一博没收，换成了温水。林婉默默道，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林婉并没待多久，当然没有在那住，只是坐了一会，喝了杯水，便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俩了。”

肖战和王一博留她吃晚饭，说要露一手，林婉开玩笑地回绝：“等你俩手艺练好了我再来，今天先不当小白鼠了。”

两人送林婉出门，肖战忽然间恍惚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一天，他并没有任何一分钟一秒钟，是演戏的状态。

林婉来之前他很心虚，他怕演技不好，被聪明敏感的林婉看出来。林婉走后，他更心虚了，怕契约到期那天，看到林婉失望的眼神。

肖战默默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感觉一切有些不真实。他不禁想，这段契约关系究竟会怎样结束，难道真的像开始约定的那样，桥归桥，路归路吗，这一年的时光真的只是一场交易吗？

想到这，他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他不是什么患得患失的人，但此刻映在窗玻璃的脸上确实闪过一丝悲伤。

“来试试这个。”身后传来王一博的声音，他正笨拙地研究着新买的咖啡机，为了给肖战亲手做一杯像样的咖啡。

肖战努力把刚刚不好的思绪排空，转过身来，声音轻快道：“我尝尝！”

走向王一博的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住进来了，不仅仅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