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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救赎(一)

书名:博君一肖:血色星光 作者:雨若花熙95 本章字数:2349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十一月末的上海,寒流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凛冽,提前叩响了孤岛的大门。

阴沉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污水的铅灰色绒布,沉沉地压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南京路上的法国梧桐彻底落尽了最后一片枯叶,嶙峋的枝桠刺向低垂的铅云,如同绝望伸出的黑色手臂。风卷着地上的残叶和纸屑,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租界的繁华在彻骨的寒意中瑟缩着,霓虹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透着一股强撑的虚假。

肖战推着自行车回到南京路弄堂口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弄堂里比往常更早地陷入了沉寂,只有几扇窗户透出昏黄微弱的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将外面世界的寒冷和危险隔绝在外。

卖馄饨的阿婆早早收了摊,往常飘着食物香气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慌,像看不见的蛛网,黏糊糊地缠绕着每一个角落。

巡捕房的巡逻车呼啸而过的频率明显增加了,刺耳的警笛声撕裂寂静的夜幕,又迅速远去,留下更深的死寂和不安。

76号的阴影,在这骤然降临的严寒里,变得愈发浓重而狰狞,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随时可能扑出噬人。

阁楼里也透着寒意。

肖战拉亮电灯,昏黄的光线驱不散角落的阴影。

王一博不在。

桌上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稿纸,钢笔随意搁在墨水瓶边,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肖战的心没来由地一沉。

自从上次那个血腥的巷口事件后,王一博的“采访”更加诡秘莫测,归来的时间也更晚,有时甚至整夜不见人影。每一次等待,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肖战默默地将冰冷的暖水瓶灌满,插上电热棒,然后坐在桌边,拿起一份晚报,目光却无法聚焦在铅字上。耳朵捕捉着窗外每一丝风吹草动,楼梯的每一声呻吟都让他心头一跳。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缓慢爬行。

窗外,风声更紧了,夹杂着零星的、不知是冻雨还是冰粒敲打玻璃的声音,噼啪作响,像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弄堂深处,野猫凄厉的嚎叫划破夜空,又戛然而止,留下令人心悸的空白。

午夜时分,肖战正被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几乎要起身出去寻找时,楼梯终于传来了声音。但那绝不是王一博平日那种刻意放轻、带着疲惫的脚步!

那声音沉重、拖沓、混乱,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粗重到近乎破碎的喘息。每一步踏在腐朽的木楼梯上,都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塌陷。

紧接着,是身体重重撞在墙壁上的闷响,还有一声被死死咬在喉咙里、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极其痛苦的闷哼。

肖战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胸腔。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像离弦之箭般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肖战眼前一黑。

门外,王一博整个人几乎瘫倒在狭窄陡峭的楼梯转角处,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向下滑坠。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剧痛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额头上布满豆大的冷汗,在昏黄廊灯下闪着冰冷的光。那双总是锐利如星的眼睛此刻涣散失焦,瞳孔痛苦地收缩着,蒙着一层濒死的水雾。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拉动破损的风箱,带着撕裂的杂音,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铁锈味的白气。

他的右手死死捂住左胸下方靠近肋骨的位置,深色的夹克被浸染出大片大片的、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暗红,那红色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扩大,刺目惊心!鲜血顺着他捂在伤口的手指缝隙不断涌出,滴落在冰冷污浊的楼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死寂的夜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在肖战耳畔。

更让肖战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王一博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间竟紧紧攥着一把黑色的、闪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手枪!

“一博!” 肖战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破碎。巨大的震惊和排山倒海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记者?采访?

那些深夜的寒气、陌生的气味、抽屉里的药瓶绷带、巷子里的围殴……所有零碎的、被刻意忽视的疑点,在这一刻,在这刺鼻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枪械面前,被一道惊雷般的闪电彻底串联、照亮!

他不是记者!

他是……地下党!

他在执行任务!他失败了!他受了重伤!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肖战的脑海,搅得天翻地覆。

巨大的震惊让他有瞬间的空白,但紧接着,是更汹涌、更尖锐的恐惧——王一博随时会死!血还在流!必须救他!

求生的本能和对眼前这个人深入骨髓的在意,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惊骇和混乱。

肖战一步抢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架住王一博几乎完全瘫软的身体。入手是惊人的冰冷和粘腻的湿热。王一博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巨石,带着濒临极限的颤抖。

“战…战哥…”王一博似乎认出了他,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了一瞬,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别…别出声…锁门…快…”

他试图抬起那只握着枪的手,却只是徒劳地抽搐了一下,枪几乎脱手。

“别说话!”肖战低吼着,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咬紧牙关,用肩膀死死顶住王一博的身体,另一只手迅速而果断地从王一博冰冷僵硬的手指间抠出那把沉甸甸的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掌心,带来一阵战栗。

肖战看也没看,反手就将枪塞进自己棉衣的内袋里,那冰冷的坚硬感隔着布料抵在胸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王一博沉重的身体拖进阁楼,用脚后跟猛地带上那扇薄薄的门板,落下门栓。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阁楼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浓重的血腥味填满。

肖战小心地将王一博平放在他那张靠墙的铁架子床上。王一博的身体接触到床板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楚到极致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灯…”王一博喘息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和痛苦,“关…关灯…外面…可能有眼线…”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转身拉灭了那盏昏黄的电灯。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间吞噬了小小的阁楼,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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