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逃脱盘查的惊悸尚未平息,更致命的危机便接踵而至。
几天后的黄昏,天空再次阴沉下来,飘起了冰冷的细雨。
肖战送完最后一趟邮件,推着车,沿着苏州河畔一条相对僻静的马路往回走。
河水浑浊,散发着淤泥的腥气,岸边堆放着杂乱的货箱和废弃的船只骨架。雨丝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他心中警铃大作。这条路线是老周指定的临时撤退备用路线之一,相对安全,但此刻,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太安静了。除了雨声和河水拍岸的轻响,几乎没有行人。
远处,一艘小火轮拉响沉闷的汽笛,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突然!前方路口拐角处,毫无预兆地冲出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身影!动作迅捷,目标明确,直扑肖战!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拉动枪栓的“咔嚓”声!陷阱!他被堵在了这条僻静的死路上!
76号的特务!他们一直在暗中跟踪!终于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收网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身后的特务厉声喝道。
肖战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
他猛地将自行车朝着扑来的特务狠狠推去!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急退,试图避开身后的包抄!
“哐当!”自行车撞在一个特务身上,将其稍稍阻挡了一下。但另一个扑上来的特务动作极快,戴着皮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抓向肖战的肩膀!
肖战侧身急闪,险险避开!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砰!”一声清脆而冷酷的枪响,撕裂了冰冷的雨幕!肖战只觉得左臂外侧猛地传来一股灼热到极致的、如同被烧红烙铁狠狠烫穿的剧痛!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身体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袖,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浓重的血腥味在冰冷的雨水中弥漫开来!
中枪了!剧痛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肖战眼前一黑,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但他知道,停下就是死!
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下眩晕和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苏州河岸边堆叠的、如同小山般的废弃货箱和生锈的船骸方向没命地狂奔!
子弹呼啸着从耳边、身侧飞过,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和生锈的铁皮上,溅起点点火星和泥水!
“追!他中枪了!跑不远!”特务的叫嚣声在身后紧追不舍。肖战感觉自己的肺部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水。
左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甩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折磨,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刺目的红线。
他咬着牙,一头扎进那片由巨大货箱和废弃船只骨架构成的、迷宫般的阴影里。凭借着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对生存的极度渴望,他在狭窄的缝隙、低矮的船舱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中拼命穿梭、躲藏。
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忽远忽近,如同索命的无常。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身后的追捕声似乎渐渐被雨声和河水声掩盖。
肖战背靠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铁锈和机油味的废弃锅炉,滑坐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左臂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将他全身浸透。寒冷刺骨。
他不能倒在这里!王一博还在等他!组织…还在等他!他撕下邮差制服相对干净的内衬下摆,用牙齿和右手死死勒住左臂伤口上方的位置,试图止血。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他靠着冰冷的铁壁,喘息着,积蓄着最后一丝力气。夜色,在冰冷的雨幕中,悄然降临。
当肖战如同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人,凭借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方向感和顽强的意志,踉踉跄跄、几近虚脱地敲开广慈医院侧门时,已是深夜。
雨水和血水将他整个人糊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
值班的是一位年长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英国医生布朗和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国修女玛丽安嬷嬷。
看到肖战的惨状,布朗医生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肖战手臂上那明显是枪伤的创口,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邮差制服,眉头紧锁。
玛丽安嬷嬷则立刻划了个十字,低声念了句祷词,连忙和护士一起将肖战扶进了一间僻静的治疗室。
“枪伤?”布朗医生检查着伤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低声问,语气严肃,“先生,这需要报警。”
“不…不能报警…”肖战的声音虚弱得如同气音,但眼神却带着一种濒死者的急切和恳求,“求您…医生…我只是…送信的…路上遇到了…劫匪…”
他编造着拙劣的谎言,眼神却死死盯着布朗医生和玛丽安嬷嬷,传递着无声的巨大恐惧。
布朗医生和玛丽安嬷嬷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在上海滩,尤其是在租界的医院,遇到枪伤患者并不罕见,但身份敏感者更多。眼前这个邮差,明显不是普通的劫案受害者。他眼中的恐惧和恳求是如此真切。
“上帝保佑…”玛丽安嬷嬷轻轻叹了口气,划了个十字,对着布朗医生低声说了几句英文。布朗医生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示意护士准备手术器械和消毒用品。
“我们会处理伤口,先生。”布朗医生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肖战说,“但请记住,这里不是避难所。你需要尽快离开。”
肖战感激地点点头,巨大的疲惫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几乎说不出话。当麻醉剂注入体内,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最后模糊的念头是:留下记号…王一博…能找到我…
当王一博从老周派来的交通员口中得知肖战中弹、下落不明的消息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甚至压过了肋下伤口传来的隐痛。
“中枪…苏州河边…可能…可能去了广慈…”交通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确定。
王一博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之大牵扯到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如纸,但眼中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恐惧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他一把扯过搭在床头的旧外套披上,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踉跄。
“一博!你的伤!”老周一把按住他,脸色凝重,“外面风声太紧!76号像疯狗一样!你这样出去就是送死!”
“他在等我!”王一博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老周,他中枪了!在广慈!我必须去救他!” 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肖战不仅仅是同志,更是他在这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和牵挂!老周看着王一博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光芒,深知劝阻无用。
他重重叹了口气,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磺胺粉和一卷干净的绷带塞给王一博:“带上!小心!广慈是洋人的地盘,76号不敢太放肆,但医院里肯定也有眼线!找到他,确认安全后,立刻用老办法联系我!” 他指了一个极其隐秘的联系方式。
王一博接过药瓶和绷带,紧紧攥在手心,用力点了点头。他不再犹豫,拉低帽檐,裹紧外套,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阁楼那扇薄薄的门,消失在风雨交加的、危机四伏的上海寒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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