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九曲皆开宴,座上三千尽冕旒。
“父亲,这侯府当真富贵,您这算不算带我见了天儿了”肖战小声在肖云从耳边轻语。
“不可胡言”
肖战轻抿唇角,乖乖地立身坐好,环顾着侯府的流水家宴,当真奢靡,又真真是他没见过的世面。
他用心地记录每一廊亭,每一布景,竟有些手痒。内心暗忖,若是手中有笔墨,他那见了底的宣纸怕是不够画。
流水宴席如长龙盘绕,他与肖父突然被邀请进入内席,一路持剑护卫把守,又有身着亮衣的侍者引路,曲径通幽的水路上一盘盘珍馐亮相,当真是一菜一景皆诗画,半匙半箸尽乾坤。
“内席皆皇亲或世勋贵族,你切不可失了礼仪。”肖父低声嘱咐着肖战。
“知道了父亲,我定谨言慎行。可是……我们为什么也能去内席?”肖战不解。
“许是念及祖上交情,不要问那么多”肖父低声训斥,肖战撇了撇嘴巴,连忙低头。
肖父带着肖战进了内席,又向一众宾客问好,肖战也依着礼制一一行礼。
众贵宾不知这肖家什么来头,但既然是侯府的座上宾,也无人敢轻易怠慢,纷纷回礼,又忍不住夸赞了一番肖公子一表人才。
好容易寒暄过后可以入座,肖战忽然想起这是在宴席上,刚刚塌下去的后背骤然挺值,警惕般瞪着眼睛,红唇紧抿。
——没人注意吧!刚刚的姿势无人见到吧!不算逾矩,不算闯祸吧!
顺着侍者的步伐,肖战趁机环视四周,还好还好,应是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其实,他更想去屋外的席面上瞧瞧,这侯府的前花园当真有趣的紧,虽是武将之家,那种刻在文人骨子里的对称之美却也发挥的淋漓尽致。
移步换景,名贵珍稀的草木与亭台相得益彰,配上流觞曲水,妙音辅佐,当真美不胜收。
坐了许久也不见侯爷出面,肖战跪坐得双腿发麻,于是凑近父亲耳边轻声道:
“父亲,我双腿酸痛得很,能去外席瞧瞧吗?”
“距离开宴还有半个时辰,你切勿耽误,透透气就回来”
“父亲放心,我有分寸”
肖父看着小心翼翼的肖战,冲他点点头,暗忖这孩子好像真的长大了,自己是不是对他有些过于不信任?
罢了,且放他出去走走,如果表现得当,以后便允他出门。
肖战一路踱步到了外席,果然外席要更轻松、也更热闹些。不仅美景美食相得益彰,还设置了投壶、猜画和赋诗各种游戏。
一群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玩心四起,要说这些游戏,肖战应该更擅长猜画和赋诗,可偏他就对那投壶感兴趣。
但他牢记父亲的叮嘱,不敢惹是生非,想着这些贵公子也不知是什么脾性,便也没打算参与,只是围着人群乐呵呵地看热闹。
奈何他长相太过出众,很快便吸引了一人注意。
纵览京中贵族子弟,颜值上等也有许多,可如肖战这般眉眼清澈如溪的人却寥寥无几。
尤其他身上自带的傲娇气质,不蔓不枝又娇美动人,任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位公子好眼生,敢问贵姓?”正看得起劲,肖战身旁突然传出声响,转头就见一谦谦君子向他行礼问好。
声音不大,却也惹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这边。
肖战急忙按照父亲教的礼数回礼作揖,“在下姓肖,单名战,字砚和”
“厌和?兄台是有多喜战?”
“兄台您误会了,是芊芊谿草裹石砚”肖战连忙解释,这顶“好战”的帽子可不能随意被戴上。
他晓得,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惹了是非,父亲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兄台?”这人不禁哈哈大笑,“好啊砚和,以后我们就互为兄台”
肖战眉头微蹙,看不出面前这人是良是恶,但听身后人窃窃私语:
“这是哪家小子啊?竟也敢与皇子称兄道弟?哪来的脸面”
“长了张白脸,就是故意攀附呗”
“是啊,一看就是蓄意勾引”
“别说了,别说了,再让三皇子听去”
……
肖战不禁冷汗涔涔,脊背轰然僵直。
竟是三皇子?自己这岂不是失了君臣礼仪?竟敢称呼皇子为“兄台”!
可如今,万不能让人知晓自己已经听到了方才人的话语,权当自己听力不好吧,肖战低眉躬身作揖道:
“我乃寒门,实不配与贵人称兄道弟,方才言语间多有冒失,还望,公子海涵”
“不必拘礼”三皇子伸手将他扶起,“肖战,本…我记住你了,荣平街景行轩以后常来找我玩”
说着递过去他一块玉佩,“这是信物”。
“这万万使不得,我怎可平白无故接受他人馈赠”肖战惊得一身冷汗,紧忙拒绝。
“那有何妨,你帮本……我,赢下一局”说着从投壶中抽出一只箭递了过去。
“不成不成,在下不擅投壶”肖战连连摆手。
“无妨”三皇子笑着温声回应,肖战刚还想再说什么,投壶判官的声音便洪亮响起:
“下一局,侯府二公子王仲杰对战……三,呃,黄三公子”主办投壶的小官也是激灵得很,看出三皇子的兴致,连忙高呼。
肖战又是一惊,二公子,王仲杰?那不就是王王一博?
他慌张地左顾右望,却没瞧见人影,众人也议论纷纷,这刚回京的侯府二公子……
怎不见人影?
不成想一旁凸现一高声,“来了来了,王二公子来了,方才我们家公子弄破了衣衫,去了内院换上,这才耽搁许久。”
但见人群中翩翩然走来一冷峻公子,冰雕玉琢般薄唇紧闭,不正是那墙头马上的画中人?
肖战没有任何一刻要比此刻清醒地听到心脏砰砰的声音,那声音盖过了人声鼎沸,盖过了隔壁猜画胜利的欢呼,盖过了所有。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要代替三皇子与王一博比试投壶……
王一博朝三皇子行礼,三皇子点了点头,“既然人到了,那就开始吧”
看来这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比了。
三皇子的玉佩万万不能接,且不说拿了玉佩造人记恨,日后若真的与王一博成亲,当着未来夫君的面,收下他人玉佩,将来可如何圆说?
不能赢,绝对不能赢!
这样想着,王一博已经率先拿起箭支扔了出去,以他的身手,很难不中。
但他心中另有盘算,转身看向肖战,并伸手示意轮到他了。
这一眼,撞在肖战眼中,就是星河秋水,浮光望舒。红着脸的肖战轻举起箭矢,胡乱地向投壶边扔去。
“王二公子,胜一筹”
王一博见状震惊地转头看向肖战,这一箭明显就是胡乱扔的,所以这人是不会?
替三皇子出战,不是应当极力讨好,赢下这局吗?
肖战转身看向三皇子赔笑道:“呵呵,方才说过了,我不擅长投壶……”
“无妨”三皇子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王一博看了眼肖战,又扔出一箭,想着这人如果是装的,想要皇子输,怎么都是相差一支最好。
见王一博又中,肖战暗忖:我也不能让未来夫君小瞧了去,这一箭必须中!
但这样想着,却在紧张的心态中,失了准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家中与凤梧玩的时候,明明百发百中的!
怎就不准了呢!怎就偏偏投偏了呢!
不服气的他,也无视劳什子的规矩,抓起一旁的箭矢,一支、又一支,纷纷不中!
他甚至怀疑这投壶或是箭矢被人做了手脚。
“王二公子,再胜一筹!”
肖战无比懊恼,真真是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怎料三皇子竟还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正在烦闷中的肖战瞬间卸下伪装,胡乱地扶去虚虚挂在右肩的手。
三皇子与众人皆是一愣,肖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失礼,连忙行礼:
“抱歉黄三公子,方才在下失了分寸”
这一言语又是震惊了王一博,这人唤三皇子为黄三公子?所以,他是不晓得三皇子的身份?
王一博眉头微蹙,思忖接下来这一箭要如何扔。
毕竟要上任兵部司主事,一个哑巴人设也就罢了,要是连投壶都投不准,又如何御下?
本想着相差一箭潦草输掉,既全了三皇子的面子,也全了自己的名声,不想冒出这么个傻缺,竟一箭不中。
如果差距太大岂不是又打了三皇子脸面?
轻梳口气,王一博几乎目光涣散着投出去,要故意投不中,还不要人看出作假,真挺难的。
肖战见王一博这一支未中,狐疑地转头看向这人,内心暗忖:
看着武力值满满,实力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嘛!
我在家那可是百发百中的!哼,且瞧好吧,等成了亲,我定要与你在院中争上一番,要你对我折服!
似乎卸下了些包袱,平心静气的肖战拿起箭矢,瞄准,投掷,进壶,一气呵成。
王一博再次讶异!他会?他竟然会!方才险些被他骗了去!
所以这人为何这番做做派,为何假装不会?
还没深思,肖战勾起唇角拿起一支箭矢递过去,“到你咯”。
阳光洒下,修长的睫毛倒映在白皙脸上,红唇映衬,王一博竟有一刻失神。
但他很快调整,接过箭矢。既是会,那就也没必要抻着,他连瞄准的一步都省了,轻轻松松投掷,完美入壶。
肖战被惊艳到,不愧是他相中的郎君。
玩心大起,左右现在是自己落后,王一博占先机,只要他投中,他就跟,那到最后也是自己输。
王一博深觉身旁人似是在挑衅,但骨子里为这有趣之人欢呼,又很快理智占据上风。
他今日的目的,可不是赢得比赛。自己要输,还要输得漂亮。
可身旁的人一直跟投,他中,他便中,他不中,他便也不中。想到了什么,王一博拿起两只箭,欲投双耳。双耳中者,记四分,不中者扣四分。
投双耳有难度,投不进是理所应当,既不会显得没能力,还不会得罪三皇子。
秋风起,肖战想到了那日初见的场景,他也如当下一般清冷。好巧不巧院中造景的合欢花飘落于肩,肖战不自觉地伸手将其摘落。
王一博愣住,但无人注意他这一小小动作。
愣神间,双耳掷偏壶外,不知是故意愣神还是真情使然。
悄悄将合欢花藏匿于衣袖,“双耳我也投不中的”,肖战明媚地笑看向王一博。
王一博却垂了垂眼,漫不经心地凝视这只跳脱的兔子,不慌不忙地摆着手势。
一旁的随从道:“王公子说,这位公子不必跟双耳,一只一只投便好”
王一博暗忖,凭你什么心思,总之输了比赛,皆大欢喜。
“不成!既是比赛,就尊重赛制,尊重彼此”
他可不能赢!
这局是阿战赢还是一博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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