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并肩走在回宿舍或家的路上，兴奋过后，一种大战前的宁静笼罩着他们。

　　“突然有点紧张了。”李理踢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打破了沉默，“听说今年QT国际学校请了外援，有个吉他手是省级比赛的一等奖。”

　　 “怕什么？”江杨把手插在裤兜里，语气一如既往的张扬，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刻意压制的紧绷，“冠军又怎么样？我们玩我们的。”

　　Eden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我们的原创曲目不输任何人。只要稳定发挥就好。”

　　沈清简安静地走在江杨旁边，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附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敲击着明天solo段落的复杂指法，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既是练习，也是缓解内心压力的方式。

　　江杨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动作，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别想了，指法你闭着眼睛都能弹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指了指脑袋，“放松这里。”

　　沈清简停下手指的动作，侧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他浅色的瞳孔里投下一点微光。“我知道。”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需要…万无一失。”

　　这个词精准地概括了他此刻的状态。追求极致的完美主义在临战前变成了对“万无一失”的执念。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微小瑕疵都在他脑海里被放大。

　　走到分别的路口，李理和彦杰互相打气了几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剩下江杨和沈清简同路一段。 沉默再次降临，但不再是之前的激昂或凝重，而是一种各怀心事的平静。

　　“你爸妈明天会来看吗？”江杨忽然问。他记得沈清简是转学生，家似乎不在本地。

　　沈清简摇了摇头：“他们…在英国。很忙。”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江杨却莫名觉得，那平淡之下或许藏着点什么。他自己父母倒是肯定会来，还会带着夸张的加油横幅，每次都让他觉得有点丢脸又有点温暖。

　　“也好，省得紧张。”江杨试图让气氛轻松点，“我妈每次都在台下比我还激动，搞得我都不敢往那边看。”

　　 沈清简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很快又平复了。“你呢？”他罕见地反问，“你会紧张吗？在台上。”

　　 “废话。”江杨嗤笑一声，“当然会。每次上台前都想尿尿。” 这个粗俗的比喻让沈清简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笑声。

　　“但是，”江杨收敛了笑容，语气认真起来，“只要鼓棒握在手里，听到第一声底鼓响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眼里就只有镲片和鼓皮，耳朵里只有你们的声音。”他看向沈清简，“跟着我的节奏，错不了。就像上次一样。”

　　这句话他之前也说过，但此刻听起来，分量却完全不同。那不仅仅是一句鼓励，更是一种承诺和信任。

　　沈清简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江杨。夜晚的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

　　 “嗯。”他郑重地点头，“我会跟上。”

　　……

　　到了必须分开的路口，两人却都没有立刻离开。

　　 “那就…”江杨抓了抓头发，“明天见。”

　　 “明天见。”沈清简点头。

　　江杨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喊道：“喂！沈清简！” 沈清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别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这是队长的命令！”江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还故意板起脸。

　　沈清简看着他，这次清晰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很浅，却真实地抵达了眼底。 “知道了。”他应道，然后转身，身影融入了夜色中。

　　江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慢慢往家走。心里的那点紧张似乎因为刚才的对话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他知道，他们已经做到了现阶段能做到的最好。剩下的，就是交给舞台，交给音乐，交给他们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联结。

　　回到家，江杨意外地没有立刻去碰鼓棒。他冲了个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自动播放起《Echoes in the Dusk》的完整编曲，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他能“听”到沈清简贝斯在哪个音节加入滑音，能“感觉”到自己在哪个小节需要加重军鼓的击打，能“看到”李理和Eden在舞台上的走位和互动。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不是紧张，也不是兴奋，而是一种全然的沉浸和确信。

　　……

　　另一边，沈清简回到家里给他买的公寓。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靠在墙边的贝斯。 他没有插电，只是用手指无声地按着指板，重复着明天最重要的那几个段落。肌肉记忆已经深刻无比，但他依然在脑海里反复聆听、校准。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贝斯。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零星的车灯划过。 他想起了在英国时，那些独自在房间里练琴的漫长下午。音乐是他唯一的伙伴，也是他隔绝外界的方式。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能如此清晰地理解他通过贝斯传递出的情绪，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团队”的成败。

　　江杨那句“跟着我的节奏，错不了”还在耳边回响。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责任，还有一种…温暖的支撑。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在Youth Sync的四人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jian：「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加油。」

　　这是他第一次在群里主动发言，内容平淡无奇，却立刻得到了回应。

　　杰哥收到：「收到！许哥你也早点睡！明天嗨翻全场！」

　　理不理人：「加油[/拳头]养精蓄锐。」

　　江杨的回复最后弹出来，只有一个字：

　　羊羊羊「妥。」

　　看着屏幕上简短的回应，沈清简心里最后的那点不确定悄然消失了。他放下手机，决定听从“队长”的命令，好好睡一觉。

　　这一夜，四个少年怀着各自的心事和共同的期待入睡。城市的夜空下，似乎有无形的音符在悄然汇聚，等待着明日在舞台上，炸响最惊人的回声。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高潮，才刚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