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星凯旋的队伍,在距京城尚有百里时,便已感受到了与北疆截然不同的气氛。官道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沿途州县官员早早候在路边迎迓,言辞极尽恭维,排场奢华。越是接近京城,这种浮华喧嚣之感便越是强烈,仿佛北疆的血色风雪只是遥远而不真切的梦境。
终于,巍峨的帝都城墙出现在视野尽头。城门外,旌旗招展,仪仗煊赫,以宰相为首的文武百官竟奉旨出城相迎,给予了极高的礼遇。欢呼声、礼乐声震耳欲聋,鲜花抛洒如雨。黄星端坐于骏马之上,身着钦差蟒袍,面容沉静,目光扫过那些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心中无半分得意,只有愈发沉重的审慎。他清楚地知道,这盛大的欢迎,既是荣耀,也是枷锁,更是将他置于众目睽睽之下的炙烤。
邱鼎杰乘坐的马车紧随其后,他微微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这极尽繁华的一幕,再对比北疆的苍凉,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前衣襟内里——那里,小心地藏着那方虽已洗净、却终究留下淡淡痕迹的素帕。
入城后,并未立即进宫面圣,而是先回早已修缮一新的四皇子府邸稍作休整。府邸焕然一新,仆从如云,比之从前不知气派了多少。然而黄星踏入这熟悉的庭院,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觉得像走进了一座更精致的牢笼。
翌日,大朝会。太和殿上,百官肃立。当黄星一步步踏上那汉白玉铺就的御阶时,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敬佩,有嫉妒,有审视,也有深深的忌惮。
“儿臣黄星,奉旨巡边,幸不辱命,叩见父皇!”黄星于丹陛之下,大礼参拜,声音清朗沉稳。
御座之上,皇帝的目光深邃难测,他仔细端详着这个阔别数月的儿子。眼前的黄星,皮肤黝黑了些,身形更加挺拔,眉宇间褪去了最后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风霜、历生死后沉淀下来的坚毅与冷峻,隐隐已具威仪。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星儿此次北疆之行,平定边患,整肃吏治,扬我国威,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接着,便有内侍当众宣读早已拟好的封赏诏书:晋封黄星为“宸王”,赐亲王双俸,增食邑万户,赏赐金银珍宝无数。一时间,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窃窃私语。“宸”字非同小可,有帝王居所之意,此封号蕴含的深意,足以让所有人心思浮动。
黄星心中凛然,再次叩首谢恩,态度恭谨,并无半分骄矜之色:“儿臣愧不敢当,此乃父皇天威庇佑,将士用命之功,儿臣不过尽本分而已。”
皇帝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谦逊颇为满意,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安静立于武官班末的邱鼎杰(因其未有正式官职,只能位列末班):“那位,便是随你一同归来的邱鼎杰?”
“回父皇,正是。”黄星心头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嗯。”皇帝打量了邱鼎杰片刻,缓缓道,“一介还俗僧人,能于北疆危难之际,不顾安危,传递消息,助破敌谋,亦是难得。听说,你于兵法谋略,亦有见解?”
邱鼎杰出列,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草民不敢当陛下谬赞。昔日所为,不过是循本心,尽绵力。至于谋略,更是一知半解,不敢妄言。”
皇帝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半晌,才道:“不矜不伐,倒是难得。你既已还俗,又曾助皇子有功,朕便赐你‘文华殿行走’之职,可入宫参阅典籍,伴皇子读书论道吧。”
“文华殿行走”!这并非实权官职,却意味着可以自由出入宫禁,陪伴皇子左右,是极清贵又极敏感的职位!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看向邱鼎杰的目光更加复杂。
黄星和邱鼎杰同时心中一沉。这道旨意,看似恩宠,实则是将邱鼎杰正式拉入了权力漩涡的中心,既是放在黄星身边的“助手”,也未尝不是皇帝安插的一双“眼睛”。
“草民(儿臣),谢陛下(父皇)恩典!”两人齐声谢恩,心中却都明白,从这一刻起,他们面对的,将是比北疆战场更加凶险、更加无形的风云变幻。
朝会散去,黄星与邱鼎杰并肩走出太和殿。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冰冷的宫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身前是看似平坦的御道,身后是深不可测的宫阙。
“鼎杰,”黄星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
邱鼎杰侧目看他,阳光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清澈,却似乎多了几分了然与坚定。
“殿下,”他轻声回应,“前路漫漫,你我……同行。”
两人不再多言,迈开步子,走向那看似荣耀、实则布满荆棘的未来。宫墙深深,锁住的,是无数人的命运,也即将见证一场新的、更加惊心动魄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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