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黑暗被手电筒的光柱粗暴地撕裂，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涌入每一个人的肺里。

林风压低身形，率先踏入了东京塔基座下那条被遗忘了近一个世纪的废弃通道。

身后，是他的核心队员——沉默寡言但身手顶尖的佐藤，以及经验丰富、如同活地图般的老墨。

“头儿，小心点。”老墨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带着一丝空洞的嗡鸣，“资料上说，昭和年间，军方曾在这里秘密建造过一个大功率的短波电台，专门用于战时地下通讯联络。这里面的结构，恐怕比图纸上显示的要复杂得多。”

林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寸潮湿的墙壁。

手电光下，斑驳的混凝土上爬满了青黑色的霉菌，像是一张张诡异的人脸。

通道深处，滴水声单调而富有节奏地敲击着，仿佛是为他们这群闯入者送上的催命鼓点。

走了大约百米，佐藤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他用战术手电照向左侧的墙壁，光柱凝聚在一个极不显眼的点上。

那里的墙体似乎有拼接的痕迹，颜色比周围深了一圈。

“这里是夹层。”佐藤用指节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空响。

三人合力推开一块伪装成墙体的沉重混凝土板，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赫然出现。

这并非通道，而是一口垂直向下的竖井，井口被一块厚重的钢板死死封住，边缘焊缝粗糙而坚固，显然是后来加上去的。

“这是……”老墨凑上前，倒吸一口凉气。

真正让他震惊的，不是这口诡异的竖井，而是井壁上刻下的东西。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无法辨识的奇异符号，如同疯子的呓语，爬满了整个内壁。

它们毫无规律，杂乱无章，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住其中一组蜿蜒向上的数字串。

那不规则的起伏，那几个陡然飙升的峰值……与他脑海中系统面板上那条代表着“全球直播人气值”的增长曲线，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巧合！

这口井，这些数字，与他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与那个该死的末日直播系统，有着直接的联系！

“打开它！”林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佐藤不再多问，从背包里取出小型切割设备。

刺耳的切割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火花四溅，映亮了三人凝重的脸。

随着最后一道焊缝被切开，一股混合着浓郁臭氧和未知化学物质的腥甜气味，从井下喷涌而出。

钢板被撬开的瞬间，一抹幽蓝色的荧光从井底深处反射上来，将林风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井深约有十几米，底部积满了水，那诡异的蓝光正是从水中散发出来的。

“我下去看看。”林风迅速戴上特制的防毒面具，将绳索固定在身上，“你们在上面接应。”

“头儿，太危险了！”老墨试图阻止。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下去。”林风的眼神透过面具，无比坚定。

他必须亲手揭开这个与自己命运紧紧绑定的谜团。

顺着绳索缓缓下降，刺骨的寒意透过作战服渗入皮肤。

那泛着幽蓝荧光的水并不清澈，反而有些粘稠，像是一池稀释的荧光涂料。

当他的脚尖触及水底的淤泥时，他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一个硬物。

林风俯下身，在冰冷的水中摸索着。

片刻之后，他将那东西从水里捞了出来——竟然是一台外壳腐蚀严重的老式录像机！

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台泡在水里不知多久的机器，侧面的红色录制指示灯，竟然还在微弱地闪烁着！

它仍在运转！

回到临时营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佐藤小心翼翼地取出防潮的磁带，接入经过改造的播放设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经过一阵漫长的雪花噪点和刺啦的电流声后，画面终于稳定下来。

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屏幕上，他看起来二十多岁，脸色苍白，他身上穿着一件在末世中显得格格不入的21世纪风格的黑色夹克，背景似乎也是一个类似的地下设施。

他面对着镜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如果你能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又一次赌对了……也说明，你和我一样，成了被选中的‘变量’之一。”

男子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我叫陈默，系统编号X03。我是……最后一个从上海塔里逃出来的人。”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抽。上海塔！七座末日降临后出现的巨塔之一！

录像中的陈默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一生的秘密全部倾吐出来：“我曾是国家某个秘密项目的测试员，在一次实验事故中，意外激活了和我深度绑定的‘系统’。从那天起，我就被迫开始向某个未知的存在，直播我们的世界走向毁灭的全过程。”

“七座塔，它们不是信标，不是能量源……它们是‘深渊’投向我们这个维度的眼睛，也是筛选和抽取人类意识的出口。”

“每一次……每一次我们的直播热度达到某个阈值，就会有一个新的幸运儿，或者说倒霉蛋，被选中成为新的‘播报员’。听着，我们根本不是这系统的使用者……我们只是被寄生的宿主！”

说到这里，陈默的表情突然剧变，他惊恐地望向镜头之外的黑暗处，画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该死！”他咒骂一声，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其塞进了摄像机的电池槽缝隙里，“快！告诉下一个找到这个的人……告诉林风——别信那个倒计时！那不是奖励，是个陷阱！”

话音未落，画面剧烈晃动，一声惨叫后，彻底陷入黑暗。

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佐藤立刻动手拆解那台古董摄像机，在电池槽的隐秘角落里，果然找到了那枚被陈默用生命保护下来的U盘。

U盘里只有一份经过了高强度加密的日记文件。

“交给我。”千叶凛留下的遗物中，正好有一套她生前研究的、针对未知加密算法的破解程序。

结合她留下的笔记，佐藤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半小时后，加密被攻破。

当翻译后的日记内容呈现在屏幕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日记里写着：所谓的“人气值”，根本不是什么虚拟数据，而是系统采集全人类关注直播时散发出的“意识能量”的计量单位！

系统也并非什么金手指或工具，而是某个无法理解的高维存在，投放到这个世界，用于锚定和抽取意识的“认知接口”！

而最让林风通体冰凉的一段记录是——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当我利用系统做出一次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重大选择，每当我的人气值出现一次爆发式增长，数据库里就会显示……有一个平行世界的‘我’，彻底消失了。我们的存在，似乎是以抹杀其他时间线上的自己为代价的。我们越是‘强大’，就越是‘唯一’……”

林风沉默了良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那我……还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当夜，万籁俱寂。

林风避开所有人，独自一人回到了那口阴森的竖井旁。

他没有带任何武器，只带了一支小小的录音笔，将其用细绳吊着，缓缓沉入那片泛着幽蓝荧光的死水之中。

他想验证一个最后的、最疯狂的猜想。

录音笔完全没入水中。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林风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平静的水面突然荡开一圈圈涟漪，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握在手中的细绳末端，那支被改造过来、连接着蓝牙耳机的录音笔里，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女性声音。

“X07……欢迎加入黄泉电视台。”

“你的节目《末日求生》收视率正在稳定上升……综合评定，目前为B级。”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信号瞬间中断。

也就在这一刻，林风脑海中那个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商城界面，猛地闪烁了一下。

那冰冷的倒计时下方，一行全新的小字缓缓浮现：

【全球直播热度同步进度：12%】

林风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在夜幕中如同一个狰狞巨兽般的东京塔。

塔顶端那盏永不熄灭的航空障碍红灯，正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像一只正在凝视着他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他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与怒火交织着，在他胸中炸开。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嘶哑，充满了无限的嘲弄与冰冷的杀意。

“原来……我一直都不是在播给他们看。”

“我是在……喂给他们吃。”

夜风吹过，将他身上那件单薄的作战服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影子在手电的余光下被拉得极长，宛如一尊即将从地狱中苏醒的复仇魔神。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迷茫和恐惧，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疯狂。

真相已经揭晓，而棋盘，才刚刚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