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肖战就下班回了那个所谓的“两个人的家”。别墅里空旷、冰冷，看来另一位主人也压根没把这里当回事。他并不意外，径直上楼，换下了那身剪裁锐利的商务西装，选了套休闲装，整个人看起来攻击性降低了不少。

等他下楼，王一博也刚好进门。两人在玄关狭路相逢。

王一博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肖总真是准时，踩点回来‘上班’？”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肖战挑眉，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像是欣赏什么不太满意的商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及王老师敬业，连台词和‘罪证’都给我准备好了。”他刻意加重了“罪证”二字，意有所指。“我要是不配合，岂不是太不识抬举？”

“少废话，走吧。”王一博懒得再跟他做口舌之争，转身就往外走。

肖战慢条斯理地跟上，看着他紧绷的后背，轻飘飘地又补了一句：“待会儿在爸妈面前，王老师可别还是这副‘债主’表情，穿帮了，丢人的可不只我一个。”

王一博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撂下一句：“管好你自己。”

去王家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直到车子驶入王家老宅的庭院。

“到了。”王一博熄火，声音冷硬。

几乎是同时，肖战毫无预兆地倾身过来，浓郁的玫瑰信息素瞬间将王一博包裹。王一博身体瞬间僵直，拳头攥紧，指甲陷进掌心。

“别动。”肖战的声音压得很低，“ 别紧张，这种程度的亲密你就受不了了，那等一下我们怎么应付长辈？ ”肖战简直是用气声在说话，但王一博却觉得他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的鼓膜，连带着心脏都在砰砰乱跳。

肖战伸出手，慢条斯理地为王一博整理了一下衣领，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喉结，动作亲昵得像做过千百遍。

“现在，笑一个。”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莫名躁动，推开车门。脸上冰霜融化，切换成略显僵硬的温和。

几乎同时，肖战也从副驾出来，脸上已是无可挑剔的温润笑容。他极其自然地伸手，紧紧握住了王一博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

王一博手指猛地一缩，却被肖战更用力地攥住，十指交叉，不容拒绝。肖战的指尖还在他手背上暧昧地摩挲，眼神却带着警告。

“一博，”肖战凑近他耳边，用气音低语，笑容完美无缺，“别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王妈妈迎出来，看到门口“恩爱”交握的双手，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小战，累了吧？”

肖战立刻抬起眼，笑容放大，语气谦和又温柔：“妈，不累。让您久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暗暗用力，几乎是半拖着浑身僵直的王一博，迈进了灯火通明、充满“家庭温馨”的王家大门。

餐厅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气氛却有些微妙。

王妈妈不停给肖战夹菜，王父则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吃饭的儿子：“一博，成家了就是大人了。下周一，跟你哥进公司，从基层做起，该收心了。”

王一博筷子一顿，眉头拧紧：“我不去。我有自己的事。”

“你能有什么事？”王一瑞无奈，“不就是玩车？”

“是赛车！我的事业！”王一博声音冷硬。

“事业？”王父音量提高，“你那梦想能保证你和小战的未来吗？Alpha要有担当！”

王一博下颌绷紧，拳头在桌下握紧，周身清冽的雪松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带着抵抗的意味。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肖战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声音温和却清晰地插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爸，妈，哥，”他声音温和却有力，“我知道您们是为我们好。一博在赛车上的天赋很高，我觉得可以让他试一试。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去公司的事，不急。”

他以伴侣的身份说出这番话，分量自然不同。王父脸色稍缓，王妈妈连忙打圆场。

饭后，王妈妈热情留宿。

肖战脸上立刻浮现恰到好处的歉意，他再次自然地握住王一博的手腕，这次力道不小。

“妈，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明天有一场重要会议，资料都在家里。”他声音温柔，“一博，对吧？我们得回去。”

王一博接收到他眼神里请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已经顺着说了一句：“嗯，他认床。外面睡不好。”

这个理由依旧蹩脚，但由他说出，反而坐实了两人“亲密无间”。

离开王家，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的瞬间，所有伪装顷刻崩塌。

王一博猛地甩开肖战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烙铁。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一言不发地发动引擎，跑车发出低沉的咆哮，却没有立刻驶离。

车厢内，之前为了应付长辈而刻意收敛的信息素，此刻失去了束缚，开始无声地激烈碰撞。

王一博那冷冽的雪松气息，带着未消的怒火，充满了攻击性，在狭小的空间内横冲直撞。而肖战身上那清甜的玫瑰香，此刻似乎也因为疲惫和情绪波动，逸散出比平时不易察觉的百利甜酒的味道。

两种信息素在空气中交织、对抗，谁也不肯退让。

“戏演完了，肖总可以收起你那套了。”王一博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冰冷，目光直视前方漆黑的夜色，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肖战慵懒地靠回副驾，闭上眼，揉着眉心，看起来确实很疲惫，但说出的话却依旧带着刺：“彼此彼此。王老师的‘温和’假面，戴得也不怎么舒服吧？”

他放下手，侧头看向王一博，车窗外的路灯飞速掠过，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配合我说‘认床’那种借口。”

王一博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嗤笑一声：“难道要说你是因为不想跟我在一个屋檐下多待一秒？”

“难道你不是？”肖战反问，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核心。

王一博一噎，怒火更盛，信息素中的“硝烟”味几乎要压过“松木”。他猛地踩下油门，跑车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强烈的推背感将两人狠狠按在座椅上。

“你干什么！”肖战蹙眉，下意识抓住了头顶的扶手。

“怎么？这就怕了？”王一博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车速丝毫不减，在夜晚空旷的车道上飞驰，窗外的景物连成模糊的光带，“不是你让我‘好好聊聊’协议吗？这就是我的聊法！”

他需要这种速度，需要这种近乎失控的边缘感，来宣泄内心那股被协议、被家族、被身边这个Omega牢牢束缚住的憋闷。

肖战最初的紧绷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他竟缓缓松开了扶手，重新靠回座椅，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他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冷静：

“幼稚。”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王一博的心上。

“你说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说，你很幼稚，王一博。”肖战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用危险驾驶来发泄情绪，除了证明你无法有效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和脾气之外，有什么用？能改变协议？还是能让你不用去公司？”

他的语气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客观陈述，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王一博难堪。

“砰！”王一博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跑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喇叭长鸣。他终于猛地减速，将车粗暴地停在了路边应急车道上。

车子停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更加浓烈、几乎要引爆一切的信息素对撞。

王一博猛地解开安全带，转身逼视着肖战，眼底翻涌着暴戾的情绪：“肖战！你少在这里跟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别以为签了那个破协议，你就真能对我指手画脚！”

他靠得极近，Alpha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将肖战完全笼罩。雪松的气息霸道地侵染着每一寸空气。

肖战却没有退缩。他仰头看着他，颈线优美而脆弱，仿佛一折就断，眼神却锐利如刀。玫瑰烈酒的味道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像是被激发了一般，无声地与雪松相抗衡。

“我指手画脚？”肖战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冰冷，“我只是在提醒你，王少爷。一年的戏，很长。如果你连最基本的情绪都管理不好，我们不如现在就去把婚离了，看看是你先受不了你爸的安排，还是我先找到更好的合作对象。”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利益联姻的本质。

王一博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他不得不承认，肖战戳到了他的痛处。现在离婚，他面临的将是家族更大的压力。

两人在昏暗的车内无声对峙，信息素的交锋达到了白热化，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噼啪作响。最终，王一博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坐回驾驶座，重重地靠向椅背，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

“……开车。”他哑着嗓子，重新发动了引擎，车速却恢复了正常。

肖战无声地松了口气，悄悄将手心因为用力而掐出的指甲印松开，再次闭上了眼睛。

黑色的跑车重新汇入车流，载着一车厢激烈对抗后残留的、浓得化不开的信息素，以及两个各怀心思、暂时休战的人，驶向那个他们共同的，却冰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