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一闪而过的惊诧又顺着神经末梢缓慢爬了上来,王一博的耳廓像蒙了一团棉花,外物把肖战的声音变得遥远而飘渺,一点也不真实,在他还没想清楚的时候,身体就做出了诚实的回答,他侧了侧肩头,眼皮垂着,小声慎重地和肖战确认,“我们?吃午饭吗?”
“怎么,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肖战说着左右看了看。
王一博却感觉不到高兴,手帕纸的包装袋在指尖无意识的按压下发出嘎吱的声响,他及时收住不该有的情绪,板着脸说:“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
管事的只说让他下来换衣服,没准许他离开,何况报酬已经打到卡里,他更不能走了。
“为什么?”肖战面不改色地解开袖扣,将衣袖往手臂上挽了一小节,“王一博,你似乎很抗拒和我待在一起,是讨厌我么?”
相比于肖战的平静和直截了当,王一博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掉进了对方挖的坑里,但语言组织跟不上表达,所以他否认起来磕磕巴巴的:“我不是…不是抗拒你,也不是讨厌,你怎么会觉得我…我讨厌你…好奇怪……”
那句“好奇怪”一字不差地传进了肖战的耳朵,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他能把王一博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很生动,睫毛交错着接住漏进来的光线,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对王一博说:“转过来,你额头上有玻璃渣,我帮你弄出来。”
荣羡安对着王一博泼完红酒,确实是把高脚杯砸到了钢琴架上,至于飞溅起来的玻璃碎片有没有划伤王一博的额头,只有肖战知道答案。
王一博不去怀疑肖战,而是很听话地转了过来,面对着肖战抬眼问道:“有吗?在哪儿,我没摸到。”
肖战的目光从王一博的嘴唇移到鼻头,又流连至眼睛,最后停在额头某处未干涸的红酒污渍上。
王一博接着说:“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弄。”
肖战不着急说话,他先一步抬起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王一博的额头,对方僵直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立刻想往别处躲,他平淡地出言阻止:“不要乱动。靠过来点,我看不清。”
听出他语气里暗含的微妙转换,王一博真的不敢动了,对他表现出无缘由的依从。
军校生入学前参加选拔会被要求检测视力,肖战的各项指标都很优秀,他和王一博一样不是近视眼。
周遭稍显黯淡的环境给他的谎言打了个很好的掩护。
俯视的角度下,王一博裸露的肩头和锁骨隐隐泛红,像是装有什么东西快满了要溢出来。
红酒香揉着清淡的沐浴露香,肖战的动作很慢,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好了吗?”王一博不自在地滚了滚喉结,肖战温热的气息总是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仿佛被一片片玫瑰花瓣轻拂着,迷人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我要回去了,不能离开太久的。”
“好了。”肖战收回手,没给王一博看他取下来的玻璃渣,站起来说,“换完衣服来北门的停车库找我。”
王一博不知道肖战准备做什么,显然迟滞了一下,有些错愕地问:“找你干嘛?我还要工作。”
“我打过招呼了,你不需要再去弹琴。”
“打招呼?什么时候?”
“刚刚。”无论王一博问什么,肖战总有办法让话语的说服力冲破阈值限制,他不急不躁地说,“好饿,别让我等太久。”
“可是……”
“我们,不见不散。”
肖战出来以后给梁浔发消息借车,他十七岁时就通过了联盟的驾照考试,那是他从北美回来决定留在父亲身边的第二年。
梁浔没回,打了电话过来,“借哪一台?”
“普通一点,不要太招摇的。”
“不好意思,按肖少爷你对招摇的理解,我的车库里就没有符合标准的。”
“我想想。”肖战认真回忆起梁浔所有车子的品牌,他捻了捻指腹上沾有的红酒渍,说,“那就随便开一辆,还有,你订婚宴上弹钢琴的兼职生我要带走。”
梁浔来了兴趣问道:“alpha还是omega,带去约会?”
“alpha。”肖战说,“不是约会,只是吃饭。我爸问起,就说我在射击馆。”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嗤笑,“约个会而已,搞得像玩游击。”
肖战皱着眉,冷冷地提醒梁浔:“再说一遍,不是约会。”
“好好好,不是约会,是吃饭。”梁浔揶揄道,调侃的火力维持在稳定水平,“以前没看出来,原来你喜欢alpha。”
“……”
通话被气急败坏地摁掉了,肖战转头去洗手间把红酒渍给洗干净,水珠溅到他的手表腕带,说是块手表,实则也是信息素抑制器的一种。
王一博是第一次来梁家,整座庄园建筑的布局宛如迷宫。要不是路上遇到梁浔,他可能还得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停车库。
见到王一博的一瞬间,肖战约会对象的轮廓立马在梁浔的脑海里清晰起来,他好心地把人送到距离车库还有一二百米的地方。
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生生吞回去,王一博眼神飘忽,心虚地看向地面,他不确定肖战打招呼的人是谁,更不确定能否让梁浔知晓他和肖战一起离开这件事。
思索了半天,他只憋出来一句谢谢。
梁浔面带笑意:“不客气。”
换衣服外加洗脸,王一博总共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是找路太耗时,期间他看了很多次表,生怕肖战等久。
和给宾客用的场地不同,这是梁家的私人车库,在一众整齐排列的车辆里,有一辆黑色的车正打着双闪吸引王一博的注意力。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肖战,肖战在等他。
合乎逻辑的判断迅速扩散,进而引发一系列的身体反应,心脏砰砰跳动的感受竟然如此不可忽视,以至于王一博不得不多次伸手按向后颈的阻隔贴,把边缘压得很平。
车内开着冷气,王一博坐进来时有个拢衣服的小动作,不起眼,却恰巧被肖战撞见了。
“觉得冷怎么不告诉我?”
王一博想说肖战可以不用考虑他冷不冷这个问题,因为他并没有把两个人的关系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去对待。
“不是很冷。”他扒拉了一下领口,用漏洞百出且浮夸的方式向肖战证明他能忍受这个温度,“好热啊。”
可能是后半句的表达太过做作还容易被识破,王一博一说完自己先当场石化了。
肖战调好冷气,但迟迟不发动汽车,王一博摸不着头脑,便鼓起勇气问:“是在等人吗?”
“当然……”肖战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不是,没有其他人,就等你一个。还是说,你希望有人跟我们一起去?”
只是这一次等他而已,肖战以后等的肯定是别人,不,或许肖战不用等待,未来照样会有很多人朝他走过去。
“不等也可以。”王一博说得很轻松,像在说给自己听,他自动略过肖战的提问,继续口是心非,“我没关系。”
温度逐渐回升,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抽走落在副驾驶旁,王一博被笼罩而来的身影惊得猛然抬起眸,他毫无防备,目光相互碰撞时,那只浅绿色的瞳孔里清澈地写满了羞赧。
“你没系安全带。”肖战的唇边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坏,但他只是指出事实,并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等王一博自己系好安全带他又说,“有想吃的菜吗?”
王一博心情复杂地摇摇头,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慢慢想,想好了和我说。要是没有想吃的,那有没有不爱吃的?”
“没有,都行。”
王一博上午没怎么喝水,现在口渴的感觉异常强烈,他不由得舔了舔唇,然而口腔分泌的唾液并不足以湿润干哑的喉咙,更糟的是,他在吞咽过程中没忍住咳嗽了几下,只好抬起手掌捂住嘴巴,同时不忘和肖战说一声对不起。
车速降下来停在便利店附近,肖战要王一博在车上等他,几分钟过后,手上提了个一袋子回来。
是一瓶矿泉水和一小盒润喉糖,他塞到王一博怀里时发现对方愣愣地望了这些东西好久,久到他忘了开口。
“给我买的吗?”
即便王一博情绪外露的程度不高,不刻意去观察的话,是很难捕捉到什么的,但肖战一眼就看出来了,王一博在开心,嘴角自然地扬起一点弧度,不深,像是不适应微笑状态那样克制着什么。
他静静地凝视着王一博:“对,糖是玫瑰味的,别的都没货了。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会不喜欢月亮吗?
王一博是喜欢的,他佯装镇定,用手细细抚摸着盒子上的玫瑰图案,然后很低地发出了一个“嗯”字的音节。
他特别想现在就吃一颗润喉糖,但是大脑忽然被吃一颗少一颗的念头给占据了,所以他只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再拉下书包拉链,将矿泉水和润喉糖收好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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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