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举动无疑是将两人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瞬间变得灼热而具象。
林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他再次躬身,这一次的礼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标准,也更加疏远:“殿下厚爱,臣惶恐。宴席将散,臣需先行一步,回禀家父今日盛况,就此告退。”
他说完,不等周钰再开口,便带着身旁的友人转身离去。那月白色的背影挺拔而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仿佛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只是寻常光景。
“殿下…”身旁的内侍见状,低声开口,带着几分担忧。
周钰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林绥的身影穿过人群,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垂花门的拐角处。
周钰抬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腰带上的那朵白牡丹,花瓣柔软微凉,带着清幽的香气,和他指尖擦过那人衣袖时的触感有些相似。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恼怒,反而燃起了更盛的兴味,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充满了耐心与渴望。
跑得了吗?整个大周的江山都将是孤的,何况一个林绥。
“回宫。”周钰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传话给林相,就说孤明日想去府上拜会,与他手谈一局。”
丞相府内,书房的檀香炉里青烟袅袅,沉静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林相,林正德,正手执一卷古籍,眉头微锁。
当听完儿子林绥对今日春日宴上发生之事的简要陈述后,他放下了书卷,久久没有言语。
林绥安静地跪坐在父亲面前的蒲团上,神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他知道父亲在思量什么。
太子周钰今日的举动,太过张扬,也太过明确。那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种宣告。
对于深谙朝堂之道的林正德而言,这其中蕴含的意味,远比一场风花雪月要复杂得多。
“绥儿,你怎么看?”林正德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沉稳,他看着自己这个最出色的儿子,目光锐利如鹰。
林绥抬起头,迎上父亲的视线,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父亲,孩儿并无此意。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储君之位稳固,林家如今已是百官之首,再进一步,便是悬崖峭死。我们不需要,也承担不起这份恩宠。”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冷静地剖析着利弊。
林正德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你能看清这一点,为父很欣慰。”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只是,殿下的心思,恐怕不是我们想避就能避开的。方才宫里已经传来话,太子殿下明日要来府上拜会,指名要与我下棋。”
话音刚落,父子二人都沉默了。这名为手谈,实为登门的拜访,其真正的目的,昭然若揭。
周钰这是连一天都等不及,直接将他的意图摆在了明面上。
林绥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起一层薄薄的白色。
他想起今日宴上,那人将白牡丹困在腰带时的眼神,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像一张细密的网,已经开始缓缓收拢。
次日清晨,天光尚早,丞相府门前便已清扫干净,洒了清水,一派肃穆。府中的下人们行走都放轻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太子殿下要登门拜访的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林绥穿了一身比昨日更显素净的青色长衫,独自坐在自己的院中。院里有只有一棵梨花书,尚未到盛开的季节,只有青翠的藤蔓缠绕着木架。
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却迟迟没有动手。他知道自己今日避无可避,父亲的书房,是他必然要去的地方。
果然,没过多久,管家便亲自前来通传,太子的车驾已经到了府门外。
林绥站起身,整了整衣衫,面色平静地随着管家一同前往正厅,与父亲林正德会合,准备迎接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周钰今日并未穿那身招摇的蟒袍,而是换上了一袭玄色常服,金线在领口和袖口绣出内敛的云纹,显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眉眼也少了几分宫廷的威仪,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俊朗。
他看到林绥跟在林正德身后,目光便直接越过了年迈的丞相,落在了那道青色的身影上。今日的林绥,像一株雨后新竹,清冷挺拔,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但这反而更激起了周钰的征服之心。
“林相不必多礼。”周钰笑着上前,亲自扶起正要行大礼的林正德,姿态做得十足。
“孤今日是以前辈晚生的身份前来,叨扰之处,还望林相海涵。”他的目光转向林绥,嘴角的笑意加深。
“林公子也在,正好。孤今日带了一盘新得的棋局,正愁无人可解,不知林公子可有兴趣一同参详?”
他直接跳过了与丞相的寒暄,将矛头直指林绥。
这盘棋,下的究竟是黑白子,还是人心,已不言而喻。
林正德是什么人,在朝堂上浸淫数十载,早已成了人精。
太子这番话一出口,他便全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名为拜访他,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了一眼身旁垂眸不语的儿子,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殿下说笑了,小儿顽劣,棋艺不精,恐怕会污了殿下的雅兴。”
林正德打着哈哈,试图将此事轻轻揭过:“老臣倒是对殿下的棋局颇感兴趣,不如就由老臣陪殿下走一局如何?”
周钰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侧过头,目光依旧锁在林绥身上,仿佛没有听到林正德的话一般。那眼神专注而灼热,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孤想请教的,正是林公子。”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平静的水面上。
“林相的棋路,孤早已揣摩多年,今日,孤想看点不一样的。”
这话说得已经近乎无礼,几乎是明着告诉林正德,今日的主角不是你。
林正德的脸色微微一沉,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林绥拉住了衣袖。林绥抬起头,平静地迎上周钰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无波无澜,看不出喜怒。
“既然殿下有此雅兴,臣自是不敢推辞。”林绥的声音清冷如故,他松开父亲的衣袖,对着周钰微微躬身
“请殿下移步书房。”
他终究是应下了。与其让父亲在君臣之礼上为难,不如自己来面对。
他知道,这场棋局,从周钰踏入丞相府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无法逃避。
他转身,引着周钰向书房走去,那青色的背影在廊下光影中,显得有些单薄,却依旧挺直,像一柄不肯弯折的玉竹。
周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行走时衣袂的轻摆,眼中的笑意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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