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过年就是舒服,想吃什么家里就给做什么。季云和觉着自己肯定胖了不少。甄苗苗女士跟季家爷爷奶奶都很疼爱他,每年过年回来他都不需要做什么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吃。每回季父都看不下去儿子这幅被宠爱的模样。
腊月二十五了,在老家也有一二十天了。季云和身上穿着季奶奶今年新给他做的棉袄棉裤,虽然颜色老气了点儿像是给老头儿穿得,但是!季云和并不嫌弃,因为这身衣裳是真得很暖和!
小板凳随便往哪儿墙根儿上一靠,坐在上面或弓着背,手肘撑在两膝上,跟人家来串儿门的嗑嗑瓜子聊聊天;或被季奶奶安排让陪家里的老猫说说话又或是哪天午后的太阳出得挺好就坐在上面背靠着墙根小睡儿一会儿倒也冷不到哪里去。
甄女士在家里也是倍受宠爱的。季云和的两条手臂张开跟肩同宽,小臂上缠着的是他母亲打鞋要用的线。母子俩在院子里坐着有说有笑的。灶房里的忙人这会儿探头朝外喊了儿子一声:“云和,上后头买些调料去。”季云和应了一声,还没起身呢就听家里的老人开口了:“让你做个饭使唤这个是换那个的,怎么那么多的事啊?”
“爸,你不能老这样啊!”季翎枫很想为自己鸣不平可惜季父不能,因为家庭地位属实是有点儿低了。可怜的季先生没有人疼爱了,季云和撤掉了小臂上的毛线,起身笑着安慰自己那内心受到不小创伤的父亲:“爸,都要买些什么?”
季爷爷似乎不是很愿意让孙子出门儿:“云和呐,咱别去了,你爹他有腿。”
听到这话,季云和更加心疼心疼自己的父亲了:“爷爷,让我去吧。好久没出去透透气了。晚上想喝奶奶熬的腊八粥了。”
“腊八粥哪儿有现在喝的呀?”季奶奶从堂屋里找东西出来刚巧听到孙子说想喝腊八粥笑呵呵地打趣他。季云和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子塞进老人的口袋里:“哎唷奶奶,吃完饭带我上街上逛逛去呗?”老太太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儿了:“成啊,去给你爸买调料去吧,不然啊这晌午的饭可就变成晚上的饭喽!”
“哎!”
有时候吧,这人的日子不能过得太滋润了,容易招惹到不好的事儿。季云和左手拎着一兜子要用的调料,右手拿着吃得还剩下最后一口的烤肠。这烤肠很香,被香肠机烤得肠衣炸开,滋滋冒油,他一口气买了五根!最后一口吃进嘴里一双漂亮的眼睛满足又幸福地眯了起来,脑袋里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季翎枫给自己做呢。
在经过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他看到一辆白色大众在他家门口的这条路上行驶着,已经快开到他家大门口了。一双狭长的眼眸一眯,看着那辆车,季云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车牌号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但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找他。
电话接通的时候,白色大众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家大门口,而他家的狗在听到动静早就跑了出来冲着陌生的东西吠叫。
季云和脚底生风快速地走着,手机虚贴在耳边那人先出声:“云和。”
“你现在在家吗?”
“当然。”沈月白不明白他的这个问题,开口回答的答案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一手抓着手机虚贴在耳边,一手抓着方向盘。两只手都因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着白。
“亲爱的,要不你下车看看呢?”
“笃笃笃”
主驾的车窗被人敲响了。沈月白侧头看过来的同时降下了车窗。再次与这双浅褐色的眼眸对视,心中的那种恐慌又一次地浮现了出来,没由来地。只见那人唇瓣开合,沈月白听到他不带任何波澜起伏地说:“亲爱的,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在,家,吗?”
沈月白不自觉地移走了视线,一字一顿的话语听着很危险,让人很清楚得感受到说话人的心情,很不好。他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抱歉,云和。”
季云和不再弓着身子与他平视。他站直了身体,眼皮半阖着,视线自然下落在沈月白那张极具魅惑的脸上。薄唇轻启:“开着你的车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家不欢迎你。”
这会儿,季云和家的狗已经不再叫了,它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在季云和腿边来回地蹭着。沈月白见状缓缓呼出一口气儿整个人陷在驾驶室里。他没下车,坐姿稍有些随意,下巴微微上抬,眼皮向上撩起,压出一道深褶,说:“云和,你不要总是拒绝我,有一些事情我们可以好好商谈的。”
季云和眼里的不耐烦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沈总,您在跟甲方谈生意的时候都是让甲方站着您坐着的吗?”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语气稍染上些许的愠怒。
沈月白听后不禁被他这番话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沈月白举白旗投降:“云和,你明明知道我怕狗的。”
闻言,季云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意外地挑起一边的眉头,讽刺般地嗤笑一声:“呵,我还以为你挺喜欢的呢。”
沈月白被他这话弄的不明所以,眉头微皱,到底也没反驳他的话。
……人还是被请进了家里。季云和很不高兴,一家子的人都看出来了。不过,人是季翎枫让进家门的。当时季云和还在跟沈月白争论着什么。季翎枫在厨房里等着儿子买调料回来呢,结果等不回来了。原本只是出来察看儿子有没有回来的季父一出家门就看到了他儿子在跟一人争吵着。那人他有些印象,年前的最后一笔生意就是跟这小子谈得。
虽然最后还是签了合同但是一想到那小子压价的时候季翎枫就气得牙痒痒!
“云和,这是你朋友?”
“不是,来问路的。”
季翎枫要是信了自家小子的话那就是有鬼了。倒是沈月白,在看到季翎枫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光亮:“季总,我和云和算是旧识这两年从外省回来就想找个朋友说说心里话……”
季翎枫一脸平静地听着他在那儿胡扯。一旁的季云和听着这些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以为季翎枫出来是为了帮他的,没想到是来坑儿子的!
“行了,先进来坐吧。吃过饭让云和带着你去找家酒店。”季翎枫两句话就很成功地把儿子给惹生气了。
一进家,季云和就臭着一张脸。一兜子调料被他用力往搁在院子中央的铁桌子上一扔,扭头就朝堂屋里走。
“怎么了这是?”季奶奶瞧瞧被孙子扔在桌子上的一大包调料又扭头瞧瞧朝堂屋走得那道身影然后就听见沉闷的一声关门声“呯——”。
院子里坐着的三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大家对比都心照不宣。
怎么了?生气了这是。
谁惹的?孩儿他爹呗。
甄苗苗女士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成了,翎枫有得受了。”
季爷爷在一旁轻呷一口茶,点头赞同:“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跟儿媳一起打鞋的季奶奶将目光落在了跟在儿子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身上。瞧了那人一会儿,开口问:“这是谁啊?”
“哦,云和的朋友。”季翎枫没在院子里看到儿子心下了然说完转身便去了厨房。沈月白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有些尴尬,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大家都各做各的事,就这样被人家晾了十多分钟,甄苗苗女士这才大发慈心地让在厨房里做饭的人给这位不速之客搬了张凳子。
挺高大的一男人往那儿小板凳儿上一坐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甄苗苗女士没眼看,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手中的那两根长针上。一针错着一针的,随着动作她开口问道:“云和的朋友?之前怎么没听云和提过你呢?”
沈月白没敢看院子里的任何一位长辈。听闻这话,他有些凄凉地一扯嘴角,一开口就让在座的几人震惊了不止一次:“我们之前关系挺好的,后来分手了就没再联系过了。云和没跟您提过也正常。”话一落音,在场的没有人出声,大家都在一片死寂中沉默着。
沈月白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有了动作,两条胳膊环住了小腿缓缓收紧,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么慌乱。来到这里找季云和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一个…呃,意外。锋利有形的一双眼睛轻轻阖上。他在反思自己,明明都已经忘了可为什么一看到有关他的照片还是会忍不住地想要来找他。
人生顺风顺水二十多年的沈月白在今天,在季家,心中头一次生出了挫败感。
好一会儿过去,石化了的季奶奶颤着的声音像是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问他:“小伙子,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分手?”好,好巧不巧地,季奶奶的话刚落音,季云和就从屋里出来了。算不上友善的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了那人身上,盯着看了一秒钟,抬脚朝那人走去。修长的五指一把抓住沈月白的衣襟将人给从凳子上拽了起来:“我们出去谈谈。”
沈月白只是望着那双柔情似水的浅褐色眼眸,并未出声。他不动季云和也没法在长辈面前动手。
大过年的,见血多不好啊。
甄女士倒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上前把儿子拽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云和,你跟他…之前是怎么回事?”季云和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提及往事,放轻了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晚上的时候我再跟你说,好吗?”可甄苗苗女士不愿就此放过儿子,她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了?”季云和看着那双与自己很像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了,轻轻阖上了眼皮,语气是拼命压抑怒火后的无奈:“我上大三的时候。”
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甄女士像是不死心似地连抓在季云和小臂上的手都在很用力,隔着几层厚布料,依旧能很清晰地感觉到。
“那你现在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呢?”看到她满是不解与惊疑的一双眼,季云和就知道会是这样。没有哪家的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与常人不一样。季云和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这件事,只是规规矩矩地回答着她的疑问:“已经分手了,现在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顿饭吃得死气沉沉的,季家的长辈们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语和动作,有的只是叹气声与那不理解的目光。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叹息,顶着长辈们异样的目光,季云和的心疼的在滴血。他原本是不打算在长辈面前提起这件事的。
为什么?为什么只要他一出现他的生活就会变得一团糟?
沈月白没在季家多待,只是吃了顿午饭,吃得犹如味同嚼蜡。
似乎连老天都在与季云和作对。在送人回去的路上沈月白出车祸了。他不知道他是怎样来得医院只记得当时眼前一片模糊,现在也是。
泪水模糊了视线,可是没有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来。他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蓄满了泪水却一滴都不肯掉下来的双眸有些空洞无神。
手机铃声在响第三遍的时候季云和按了接听。从里头传来热情又软糯的童声,是点点。
“叔叔!我舅舅今天做了特别好吃的菜!等你回来了,我让他做给你吃呀!”
嘴唇开合,试图发音却猛地发现嗓子紧得厉害。像是有一块尖锐的石头堵在嘞喉咙里,稍微有一点点的动作就疼的厉害。
他吸了吸鼻子把那点儿酸意压下去,轻咳一声,声音还是有些哑:“是吗?”没有得到回应的季云和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点点”却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一个很亲昵的称呼钻入了耳朵,刚压回去的那点儿酸意瞬间涌了回来,像是一场巨大的海啸瞬间把人淹没,周身只有冰凉的海水。
委屈包围着他,季云和对他的称呼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回应。
“云和,你哭了?”
阖上的眼皮在轻轻发着颤,一滴又一滴的泪从眼角滑出,滚落入衣领。
季云和心软了。
亲爱的云和,你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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