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录结束后，夏秀筠坐在派出所门口的阶梯上，望着天上的星星，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秀筠，你在想什么？”

　　顾何把一瓶矿泉水放在她的大腿上，也跟着坐在台阶，望着星星。

　　天上的星星很少很少，月亮也没之前那么亮，夏秀筠垂下眸子看着腿上那瓶矿泉水，忽然问：“顾何，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什么意思？”

　　夏秀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摇了摇头，她笑着站起身，说：“我要走了，清禾需要我。”

　　望着夏秀筠的身影渐渐消融在夜色里，缩成模糊的一点，顾何悄然起身，目光重又投向苍穹。

　　天上疏星点点，光芒却盖过月光，他不自觉按住胸口，满心的思绪又多了一重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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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禾，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找换洗衣物。”

　　浴室内的热气裹挟着湿润的暖意扑面而来，身上的血污顺着清水蜿蜒而下，在瓷砖上晕开浅浅的痕迹。

　　柯清禾缓缓抬腿踏入浴缸，身体随温水的包裹慢慢下沉，将一身疲惫与尘嚣尽数浸在氤氲里。

　　“清禾，我进来了？”

　　冷气像带着尖齿的野兽，钻进门缝贪婪地舔舐柯清禾的肌肤。

　　她始终垂着头，长发垂落遮住眉眼，声音在浴室氤氲的水汽里揉得发黏，带着几分飘忽的失真：“妈…夏秀筠，你也来一起洗吧。”

　　“……”

　　拒绝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被夏秀筠咽了回去。

　　她褪去衣服，抬步迈入浴缸，水声潺潺中，在柯清禾正对面静静坐下，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夏秀筠愣了一秒，她咬了咬嘴唇，抬起手放在她垂下的脑袋上，随后歪着头去看她的脸，意味不明地问：“清禾，你想哭吗？”

　　“…啊？”

　　柯清禾茫然地抬头看她，完全没想到夏秀筠只是在关心她。

　　“夏秀筠，你、你不好奇我这个人吗？”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着。

　　夏秀筠摇了摇头，她捏了捏柯清禾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为什么要好奇？你不是叫我妈吗？那我就把你当女儿养好了。”

　　“……”

　　啊，怎么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呢？

　　柯清禾这么想着，扬起嘴角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算了，妈妈第一次说要养她，那就让她养吧！

　　夏秀筠你要知道，你的女儿不好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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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秀筠帮柯清禾掩上房门，脚步未远，又回头望了眼那扇紧闭的门。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漫上心头，不知不觉间，便又多了一桩沉甸甸的心事。

　　顾清禾，你到底是谁？

　　你会是那个凶手吗？

　　她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这个充满怀疑的想法摇出去，她不想这么怀疑顾清禾，可不知道真相前，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

　　蜷缩在床上的柯清禾紧闭双眼，脑海里一遍遍播放着许丽死去的画面，恐惧和绝望紧紧包裹着她，她慢慢张开嘴巴，贪婪的呼吸着氧气。

　　如果早点过去，结局或许会不同？

　　呼吸…呼吸…好像呼吸不上来了…就这样吧…一个没出息没本事干不好任何一件事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吧…

　　“叮铃铃——”

　　黑暗里的手机屏幕疯狂闪烁，柯清禾一个激灵，迅速关了声音，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沈诗晴。

　　“……”

　　犹豫半天。

　　还是接吧。

　　“清禾，许丽的事儿已经妥了，多亏了你！”

　　柯清禾茫然地擤了擤鼻子，“啊？”

　　她问：“什么意思？”

　　“其实…许丽她在2026年早已经死掉变成鬼了，时间长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杀害她的凶手，于是就托我们帮忙，然后呢我就找了你。”

　　“幸好你愿意帮忙，找到了她并帮她抓住了凶手！”

　　柯清禾不懂似懂地点点头，她又问：“那许丽姐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总之许丽现在成了灵物并且被一个杂货店的老板收藏着呢。”

　　“什么意思？？？”

　　事情怎么发展到柯清禾看不懂也听不懂的地步了？！

　　沈诗晴轻笑，解释道：“就是…许丽死后由于怨念太深被杂货店老板收了并做成了灵物，许丽能找到我主要原因是杂货店老板在不久前遭遇了抢劫，他店里的大部分灵物全跑了出来祸害人间。”

　　“等等，意思就是许丽姐现在成了灵物？而现在的2026年里有许多鬼在肆意飘荡着在伤害人类？？？”

　　柯清禾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对！”

　　沈诗晴的回答更是让她觉得世界疯了。

　　她努力消化着巨大的信息，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还回去吗？”

　　既然鬼都飘出来了，沈诗晴还是要用到她吧？

　　不然这个世界的爱与和平谁来维持？！

　　柯清禾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的，她要保护世界！这的一切已经燃起来了！！

　　喂喂喂，等等，先别燃！

　　沈诗晴抿着唇思索着该如何跟柯清禾说，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额…清禾…你想回来吗？”

　　“诗晴姐，你尽管说吧，咱俩就别拐弯抹角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咱俩现在是好朋友了…不是吗？”

　　“是！是这样的…我这边的确需要你的帮助，可你…在未来还有什么事想做吗？清禾，我没有资格强迫你也没资格用道德绑架你，你要说出你的想法。”

　　“我在未来没什么了，姐，你应该也知道我跳河自杀了…我的生活除了好朋友林婉什么都没有，我在这里…有我妈还有刚认识的朋友们…还挺不错的，晚一段时间再回去也行。”

　　“清禾…”沈诗晴轻声呢喃，她的心脏一阵阵抽痛，她要心疼死柯清禾了，比她这个成年人还要懂事。

　　话说，她也太不要脸了吧！欺骗小孩儿！

　　她吐了口气，小声地问：“你是因为什么才想自杀的呢？”

　　因为什么？

　　唉，原因太多了嘛…柯清禾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她努力回忆着到底为什么，思绪在这一瞬陷入了回忆里。

　　2026年，二月春。

　　鹅毛大雪为丰安街染上厚厚的一抹洁白，刚立春就下了第一场春雪，寒风像不要钱的刀片似的，迫不及待要划烂街上行人的脸。

　　柯清禾站在防滑垫上蹭了蹭鞋底的雪，见雪化成水残留在垫子上才推开餐厅门走了进去。

　　前台收银员听见开门声立刻抬头望去，见来的是柯清禾又继续垂下头玩着手机，一个身影从收银员身后的门里走出来，拍了拍她，提醒道：“小婉，上班别玩手机。”

　　“哦…”林婉不情愿地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闷闷地嘟囔着：“徐妍姐…现在又没来人…晚一会儿老板又不知道…”

　　徐妍没好气地瞪了眼她，这才闭上嘴开始整理前台。

　　“清禾你来的有点晚了，快进去换工服吧。”

　　柯清禾点点头，走进林婉身后的更衣间顺手带上了门，她打开自己的柜门，却发现一片狼藉，一整个柜子都是衣服布料，仔细看还是她的工服。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探出半边身子大喊：“徐妍姐！我工服被人剪了！”

　　“啥？！”徐妍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推开更衣间的门走进去，林婉也跟了过去。

　　两人见柜子里零零碎碎的布料都感到不可置信，毕竟拥有女更衣间钥匙的人就她们三个。

　　林婉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柯清禾的肩膀，说：“清禾，节哀顺变。”

　　柯清禾也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可惜回道：“行，我一会儿给它举办个葬礼。”

　　徐妍：“……”

　　她无奈地扶额，从杂物柜里又拿了一套工服递给柯清禾，说：“先穿着，你没丢什么贵重物品吧？”

　　“没。”柯清禾努努唇，接过工服又扫了一眼柜子里的碎布料，却发现了有丝不对，但转眼间又忘记哪不对了。

　　她把两位赶出去，迅速换好工服，这身工服有些紧，衣服贴在皮肤上很难伸展，而且短裙下还没有安全裤，这短裙完全和她之前穿的那条短裙不同。

　　“徐妍姐！这衣服太小了啊！我这曼妙的身材都暴露出来了！”柯清禾不习惯地扯着短裙，冲着外面喊。

　　徐妍折返回来上下打量着柯清禾，身材是有点好。

　　又把视线往下移看了看柯清禾露出的那两条洁白纤细的大腿，顿时感觉有点热。

　　柯清禾注意到她的目光，羞涩地把短裙往下拉，说：“哎呦~不要用那种羞羞的眼神看着人家啦。”

　　徐妍立刻收回视线：“没看！”

　　说罢便转身走去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给柯清禾递了个东西。

　　“哎呦~怎么是黑丝呀？徐妍姐你想看我穿黑丝直说啦！”柯清禾再次羞涩，接过丝袜就把徐妍推出更衣间。

　　徐妍红着脸打了她一下，忙说：“我才不想看！”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待会儿再勾引你。”柯清禾关上门，再一次走到柜门前，她伸手将藏匿于布料之中反着光的螺丝帽拿在眼前仔细地看着，自言自语道：“这…这是哪里的螺丝帽呢？”

　　她把黑丝袜穿好，将螺丝帽放进胸口的口袋里，走出更衣间开启了今日份的当牛做马。

　　由于年龄小未成年但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柯清禾被店长相中安排做了服务员，服务内容很简单。

　　点单、端菜、上菜、耍嘴皮子，偶尔还要像现在这样……

　　“大爷，能把手放开么？”柯清禾淡淡地说。

　　中年男人气愤地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你叫谁大爷？！”

　　“……”柯清禾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扬起嘴角，礼貌地说：“叫您呢，长得又老又丑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大爷呢。”

　　“我艹你妈的！你个臭表子怎么说话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推了把柯清禾，接着抬手就要打下去。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意外的没有打在柯清禾的脸上，她困惑地看向自己攥住男人手腕的手。

　　拦下来了啊，那这巴掌谁打的？？？

　　她缓缓抬眸，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便落进了她的眼底，他泛红的手掌格外显眼，显然刚才那记巴掌，是他打的。

　　“骚扰女店员，你还是个男人吗？”

　　他甩了甩泛红的手，站在了柯清禾身前，指着中年男人说：“结了账自己滚，别逼我报警处理。”

　　同桌的兄弟见情况不对，拦着那男人替他道歉，可男人并不买账，指着柯清禾骂道：“穿这么骚不就是卖的吗？！你还报警？报警严查你家店有没有特殊服饰是不是？！”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这次是柯清禾打的。

　　“来来来，你他妈的让我看看你骚不骚！”柯清禾气得伸手拽他衣服，但被年轻男人拦下来了。

　　以为是要教育自己了，柯清禾缩了缩脖子，谁知道男人抬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胸口上，怒吼：“你他妈还不滚？！”

　　同桌的兄弟要被这一声怒吼吓死了，拽着男人往外走，嘴里不停地在道歉。

　　“记得结账！”

　　“哎哎哎，好嘞哥，真对不起啊！”

　　见那兄弟搂着男人东倒西歪地离开后，才转过身仔细打量着柯清禾。

　　“你…瞅啥？”柯清禾蹙着眉问。

　　男人笑了笑说：“瞅你好看。”

　　“话说这谁给你的工服啊？这么小你不觉得紧吗？？”

　　柯清禾翻了个白眼，“管你什么事？你是老板吗？”

　　“是啊，我是老板。”男人点头说。

　　“……”

　　怪不得那么横，原来是老板啊。

　　柯清禾一秒变脸，笑脸盈盈，双眼之中唯有谄媚二字，“哎呦，原来是老板呀，我是新来的，没见过您，别介意呀。”

　　“你这变脸堪比翻书啊。”老板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去把工服换了吧，穿上去也不嫌紧。”

　　柯清禾连忙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说：“大一码的工服没有了啊。”

　　“谁说的？从S码到XXXL码都在仓库柜子里呢，每个码都有一大箱呢，怎么可能没有。”

　　老板双手抱胸往仓库走去，边走边说：“肯定是有人想害你才骗你说没有的，你看看你穿的，跟那什么什么一样。”说完，耳根就红了。

　　“？”柯清禾挠了挠头问：“那什么什么是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告诉我是谁给你这身工服的？我去找他去，祸害同事，太没人性了。”

　　“……没人给，我自己拿的。”

　　老板顿住脚步，努起嘴巴看着她，“你真不说？”

　　柯清禾与他对视，面不改色的问：“说什么？”

　　老板盯了她几秒，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现在知道工服在哪了就行，下次不要穿小一码的了，算了，之后我会换一套工服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柯清禾。”柯清禾说罢胸前别着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她对老板摆了摆手，说：“我去干活了，老板您随意。”

　　“干完换衣服啊！”

　　“嗯。”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