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情绪的重负**

伪装的重压和与日俱增的暴露风险，像不断垒高的砖石，沉甸甸地压在琑儿尚且单薄的肩膀上。他不再仅仅是那个因思乡和恐惧而脆弱的少年，更成了一个在无数目光审视下、必须时刻完美扮演“陌生人”的演员。而他要扮演的对象，是他血脉相连的父母。

这种撕裂感日夜折磨着他。白天，他必须强迫自己用恭敬而疏离的态度面对肖战和王一博，对他们的关心要恰到好处，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他看到肖战因为连续工作眼眶泛红，手指要死死扣住掌心，才能克制住上前轻声问候的冲动；他听到王一博旧伤复发时压抑的闷哼，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立刻找来药箱。

这种自我压抑带来的反弹是剧烈的。琑儿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像一根绷得太紧、随时可能断裂的弦。白天在众人面前越是平静克制，夜晚独处时，或者在不那么“透明”的三人私下空间里，他的情绪就越是容易失控。

一次，因为一个极其微小的沟通失误（他误解了王一博一个简短的指令），被王一博在只有团队核心几人在场时，用那种对待下属的、不容置疑的冷淡语气纠正了一句：“下次听清楚再动作。” 话本身并无苛责，语气也是王一博一贯的风格。但琑儿却在那一瞬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死死低下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喉头的哽咽和眼泪憋回去，然后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王老师”，便匆匆转身去了洗手间。

留下现场几人面面相觑。助理小涛嘀咕：“博哥，你刚才……语气是不是重了点？小苏好像……反应太大了。” 连莉姐都投来不赞同的一瞥。王一博自己也愣住了，他根本没意识到那句话有什么特别，但琑儿那受伤至极的反应，像一根针，刺了他一下。他抿紧唇，没说话，心里却翻涌起一阵烦躁和……一丝懊恼。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习惯了这样说话。可那个孩子……

琑儿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拼命扑脸，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眼睛和狼狈的表情，心里充满了自我厌弃。他怎么了？为什么连这么一句平常的话都承受不住？他明明知道爸爸（王一博）就是这样的性格，对自己人反而更严格。可当那句冷淡的指令来自年轻了二十岁、尚且对他充满“合理”怀疑的父亲时，那种不被认可、甚至可能被厌恶的恐慌，瞬间击垮了他连日来强装的镇定。

**五十八、藏不住的目光**

肖战和王一博这边，情况同样艰难。理智告诉他们，必须把琑儿当作“特殊但需保持距离的工作人员”来对待。但情感上，那种血脉的牵引和日益清晰的认知，让他们很难完全控制自己的眼神和下意识的举动。

肖战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追寻琑儿的身影。片场休息时，他的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扫描，直到锁定那个安静忙碌的清瘦身影，才能微微安心。当琑儿因为情绪问题而显得格外沉默低落时，肖战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焦，会找各种借口让助理给他送点吃的，或者“恰好”路过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一句：“还好吗？” 那眼神里的关切，早已超出了老板对员工的范畴。

有一次，琑儿在帮道具组搬运东西时，手指不小心被粗糙的木箱边缘划了一道口子，沁出血珠。当时肖战正在不远处和导演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中断了谈话，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琑儿的手腕，眉头紧锁：“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医药箱呢？！” 语气急切，动作熟稔，甚至带着点责备的意味，完全是家人看到孩子受伤时的本能反应。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导演、助理、道具师傅都看了过来。肖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松开手，恢复了平常的温和表情，对赶过来的助理说：“带小苏去处理一下伤口。” 但刚才那一幕，已经落入了不少人眼中。导演笑着打圆场：“战战对工作人员真是体贴。” 可那笑容里，分明带着一丝探究。

王一博的“破绽”则更隐晦，但也更致命。他习惯了掌控和观察，对琑儿的“观察”早已深入骨髓。他会注意到琑儿今天是不是又没吃早饭，脸色为什么比昨天更差，走路时有没有因为“恍惚”而差点绊倒。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琑儿的状况。但他不能像肖战那样直接表达关心，只能用更迂回，有时甚至是相反的方式。

比如，他发现琑儿午餐又只扒拉了几口，便会冷着脸，把自己那份几乎没动过的、营养搭配更均衡的餐盒推过去，硬邦邦地说：“不想吃就别浪费，这份我没动过，你解决掉。” 或者，当琑儿因为精神不集中，在记录工作安排时写错了一个时间，王一博会当着其他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指出错误，语气严厉：“这么基础的错误也会犯？集中注意力！” 可私底下，他又会让小涛去提醒琑儿注意休息，或者默默调整自己的部分行程，以便空出时间让琑儿能稍微喘口气。

这种外冷内热、近乎严苛的“关照”，让团队里一些细心的人看出了端倪。小涛曾私下跟关系好的同事嘀咕：“博哥对小苏……是不是太‘上心’了点？骂得狠，可转头又让我们多照顾他。奇了怪了。”

**五十九、圈内的流言与步步紧逼**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肖战和王一博身边长期出现一个容貌气质特殊、又备受他们“异常”关注的年轻助理，这件事本身就在小范围圈内悄悄流传。加上之前几次公开场合的“小意外”和“不寻常反应”，流言开始发酵。

渐渐地，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开始出现。有说这个“小苏”是某位低调大佬的私生子，托付给肖王二人照看的；有说他其实是才华横溢的幕后天才，被两人联手发掘并保护起来的；更有甚者，开始将他那张被弱化却仍见清俊的脸，与肖战和王一博早年的某些照片进行“比对”，得出一些语焉不详却引人遐想的结论。这些流言虽未登上台面，但在一些饭局、私人聚会中，已然成了心照不宣的谈资。

更麻烦的是一些直接的试探。一次时尚活动后的私人晚宴上，一位与肖战合作过、向来以言辞犀利著称的媒体人，在敬酒时，半开玩笑地对肖战说：“战战，你身边那个小朋友，真是越看越有味道。眼神干净，气质又独特，不像圈里人。什么时候带出来正式亮个相？藏着掖着多可惜。” 话语中的试探意味十足。

肖战举杯微笑，应对得体：“李老师说笑了，就是个刚工作的小朋友，怕生，带出来怕失礼。” 四两拨千斤，却无法彻底打消对方的疑虑。

另一次，王一博参加一个赛车相关的商业活动，合作方的女高管，在洽谈间隙，颇为直接地问道：“王先生，您那位姓苏的助理，看起来年纪很小，但做事非常沉稳可靠。我有个侄女，刚好也是学管理的，不知方不方便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交流交流？” 这看似牵线搭桥的提议，实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探究——她想了解琑儿的真实背景和与王一博的确切关系。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拒绝：“他工作很忙，没时间社交。而且，公司有规定。” 态度冷硬，不留余地。

这些试探，一次比一次直接，一次比一次逼近核心。肖战和王一博都清楚，流言蜚语尚可控制，但若引起某些有能量、有好奇心的人真正深入的调查，琑儿那套并不算天衣无缝的“背景”和“身份”，很可能经不起推敲。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琑儿的情绪在重压和内在冲突下日渐变差，时常失眠、食欲不振，偶尔在无人处会控制不住地发抖。肖战和王一博则要同时应对工作、保护琑儿、维系伪装、抵挡外界的窥探，心力交瘁。他们看向琑儿的眼神，那份心疼、担忧、和无法完全掩饰的骨肉亲情，如同黑暗中的微光，在有心人眼中，愈发清晰。

伪装正在从内部崩裂，而外部的包围圈正在收紧。他们像走在即将解冻的冰面上，脚下是越来越清晰的碎裂声，四周是虎视眈眈的窥视。那份对“儿子”终究不同的情感，既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微弱暖意，也成了暴露他们、将三人推向更危险境地的最明亮的靶心。

崩溃，似乎只是时间问题。而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