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棒球帽檐微微抬起的刹那,夏嵩月总算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轮廓,跟那双眼睛一样,眼睛的主人也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容,眼窝微微深陷,眉骨高,显得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格外深邃,只是神情过于冷漠,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加上眼周嘴角的一些淤青伤痕,显得有些凶狠,可是即便是那样,也是好看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季时珹仍旧是沉默着站在原地,夏嵩月扶着小梯子的手微微收紧,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正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被对方识破了,那人却忽然迈开长腿朝他走了过来,勾着塑料袋的手往那小梯子一扶,垂着眼眸淡声道:“好了。”
夏嵩月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手脚并用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这梯子平时搁在墙角,风chuī雨打,残破不说,还很脏,夏嵩月爬上去的时候,十根白皙细长的手指都蹭了一层灰,颜色不比那只灰头土脸的小猫好看到哪里去。
那小猫就卡在水管和墙壁之间,一直呜咽地喵喵叫唤,夏嵩月腾出一只手去抓它,小猫以为他要攻击它,尖锐地爪子一顿乱抓,夏嵩月尽量避开,手背还是不免划了几道细细的口子,他把心一横,掐着那小猫的脖子就把它拎了出来。眼看着自己脱了困,那小猫似乎才发觉他们是来救它而不是伤害它的,停下了攻击之余,颇为可怜地瑟缩着,本就瘦骨嶙峋的身躯缩成了小小一团,看着不过双掌大小。
夏嵩月踩着最下面一根横木站到地上的时候,正好跟季时珹打了个照面,四目相接,季时珹漆黑幽深的眼眸深邃,目光冷漠而凌厉,让夏嵩月想起了冬天落在玻璃窗上的水珠子,感觉碰一下都冷得让人浑身发颤,他顺势将那只小猫塞到了对方怀里,然后将小梯子搬回原位。
等夏嵩月放置好了小梯子从墙角走出来的时候,长巷子里已经看不见季时珹的人影了,瘦弱可怜的小猫缩在屋檐下,仰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可怜巴巴地向他控诉自己被人抛弃了。
夏嵩月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救下来的小猫,微微叹了叹气便抱起它往附近的宠物医院走去。
街尾就有家宠物店,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shòu医执照,附近一带的人都称呼他尹医生。小猫不过才三四个月大,是只流làng猫,夏嵩月把小猫递过去的时候,那小猫还有些惶恐不安地抓了两把他的手腕,尹医生一边给它清理伤口一边叮嘱道:“这猫搁外面活不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放我这几天,我得给它打个疫苗,毛发也要护理护理,下周一你过来接回去就可以了。”
夏嵩月原本没打算养猫,但是shòu医这样说了,加上那小奶猫水汪汪的眼睛确实可怜得紧,他心下一软,当下就答应了,“我知道了。”
那shòu医抽空看了一眼他的手背,提醒道:“你这手背被抓伤了,回头别忘了去医院打个针。”
从宠物店出来,夏嵩月便顺道去了一趟医院,等他打完疫苗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傍晚的落日在jiāo映叠翠的绿茵路上只剩下小半个圆弧,映得青石巷子上的人影稀稀落落,夏嵩月从口袋拿出钥匙插入门孔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抬眸望向了隔壁的院子,依旧是一片静谧,除了被清理得gāngān净净的台阶,静得仿佛没有人居住。
“嵩嵩,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夏元庆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夏嵩月正好将购物袋放到沙发上,闻言抬头应了一声,
“路上出了点儿事情,耽误了一下。”
“你手怎么了?”夏元庆注意到了他缠着纱布的右手。
“没什么,就是被猫抓伤了,”说起这个,夏嵩月便顺道提起要收养小猫的事情,“今天我在路上看见一只小猫卡在水管那里,我把它送去宠物店了,我想养它。”
“你喜欢就成。”夏元庆没什么意见,他公司事情多,很多时候都很愧疚没怎么陪孩子他就一下子长大了,难得夏嵩月主动提出想要养只小动物,他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洗手吃饭吧,你刘阿姨做好了晚饭,今天有你喜欢吃的椒盐小排骨。”
“好。”夏嵩月去厨房洗了洗手,装了两碗米饭出来。
夏元庆照例取下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刚吃了两口饭,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我问过老张,隔壁搬来的那个男孩,姓季,跟睦阳差不多大,是他侄子的初中同学,B城人,好像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来了T城读书,暂时在老张那儿借住几天,开学就会搬去学校宿舍住。”
夏嵩月咬着小排骨认真地听着,一双漂亮圆圆的猫儿眼眸光流动,似乎是想起了那少年眼角嘴巴上的乌青和手指上的伤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孩子好像也是读博雅的,”夏元庆说完这句,话题又绕回了夏嵩月身上,“嵩嵩,我这两天有点忙,有几个会议要开,明天晚上就不回来吃晚饭了,不用等我。”
夏嵩月习以为常地点点头,一如既往地叮嘱了两句,语气活像他才是个父亲,“那老父亲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光顾着工作。”
夏元庆无奈又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发梢,应了一声,“知道了,臭小子。”
夏嵩月的卧室在二楼的东边,走廊尽头的一扇百叶窗正好对着隔壁公寓的客厅,张叔的客厅有一扇非常大的落地窗,帘子不关起来的时候,夏元庆在百叶窗前招手那边人就能看见。夏嵩月捧了杯牛奶上楼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刚刚夏元庆说的那些话,他的新邻居是跟家里人闹了矛盾才出来的,那会不会身上那些伤也是跟家里人发生争执弄的,或者是在外面惹了事情然后被揍了?想起那双漆黑幽深得看不真切情绪的凌厉眼眸,夏嵩月又觉得那家伙被人揍的窝囊样子无法想象,满腹不着调的思绪翻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那扇百叶窗前,令他惊讶的是,白日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对面,现在客厅的落地窗却是敞开的,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客厅的景象。
夏嵩月靠着窗边喝了小半杯牛奶之后,对面客厅才隐隐出现一抹晃动的人影。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姿像是一棵修长的墨竹,脊背很直,他光着脚在客厅走动,没有了棒球帽的遮掩,他额头上缠绕着几圈的纱布尤为显眼,一头墨色的短发在偏暗的水晶灯下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泽,映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夏嵩月看着季时珹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拆开了今天在药房里买的那些药,给自己的眼角和嘴巴抹了药,又垂着脑袋,缓缓地用棉签沾了药水一根根地给指背上药,他能看见他俊美的侧颜在灯光下映照出来的像霜雪一样冷漠的神态。
一杯牛奶见了底,夏嵩月的目光没有挪动过半分,直到对方似乎是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朝他的方向望来,他才条件反she一般隐匿到了窗旁,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像是个做了坏事的小孩,良久才平复下来。隔了好一会儿,夏嵩月才敢微微探出脑袋,视线却被对方紧闭的窗帘阻隔了,晚睡临睡觉前,他破天荒地没有看自己喜欢的侦探小说,而是将双手jiāo叠在胸口上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他就是个普通人,不要想太多。”
开学的日子眨眼就到了,周睦阳奉命要跟薛晓漓一起出门,除了要帮她搬东西去女生宿舍之外还要带她去学校周边转转熟悉环境,夏嵩月不想起那么早就没跟着,到街口买了个包子和一盒牛奶就晃晃悠悠往博雅一中去了。
七点多的T城将醒未醒,除了一些早点店开了门,大多数店铺还关着,也有些特别的,譬如网吧跟酒吧这一类,酒吧大多数是早上关门,而有的网吧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夏嵩月抄近路路过一家网吧的时候,网吧那道紧闭的玻璃门猛地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桌椅被踹倒的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隔着落了一层灰的玻璃门,夏嵩月微微偏头看了看,隐隐看到一些人影在推搡,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看热闹的人,瞧了两眼就想把视线收了回来,目光却猝不及防地触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说熟悉也算不上,就见过两三次,可是他却将那人的眉眼记得很清楚,面容俊美,下巴线条白皙凌厉,眉骨高,双眸漆黑幽深得像是一片浓墨。
就在他怔愣的瞬间,那人从里面走出来,玻璃门很老旧,被拉开的时候晃当作响,那双墨色眼眸的主人也看见了他,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季时珹就错身离开了。
夏嵩月咬了咬吸管,目光下意识地去追逐他的身影,连手里的牛奶盒什么时候空了也不知道,直到那个人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他才想起来要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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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