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看的有些不自在，移了移视线。

“你自己拿着喝。”

龚俊张了张口委屈巴巴的，“我只有一只手。”

低头看了眼自己打石膏的另一只手，张哲瀚跟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

“不方便嘛。”仍然是委屈巴巴的声调。

张哲瀚心软了，把粥拿起来凑到龚俊跟前继续喂他。

临近傍晚，晚霞映满天空。

龚俊躺在床上上身立起朝张哲瀚开口问道，“你怎么来的？”张哲瀚坐在靠窗床边，这个角度看过去，夕阳色彩染上眉梢，映得整个人像极了十七世纪炫彩详实的油画，眉眼每一处都描绘的丰美。

“骑自行车来的。”

张哲瀚从床边柜拿起他给龚俊打水的纸杯，杯子在空气中停了两秒又被他放下。

“你渴就喝。”

龚俊看着他的动作，低悠悠地飘了一句。

“还好，不渴。”张哲瀚看了两圈四周，“我看着缺不少东西，这就给你买去，待会儿是吃饭高峰期，人铁定很多。”

“你有什么必须品要买吗？想吃点什么？”

“卫生纸，盆，纸杯这些之类的我看着买了。”

“暖壶，暖壶我从家里给你带个。”

龚俊开口，“不用，挺费事的，买个吧。”

“不用买也行，大夏天的也用不太着。”

张哲瀚拉了拉床头的小抽屉看了眼，什么也没有，去护士站讨了一张纸和笔回来坐在龚俊身边小板凳上。

纸放在手掌心低头仔细地写着，毛刺刺的头圆溜溜的。

龚俊很想伸手摸一摸。

他也那样做了。

伸出手刚碰到张哲瀚毛刺刺的发尖，张哲瀚就抬了头。

“我——”

“小崽子干什么呢。”

“你这发型挺帅的啊。”

龚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油嘴滑舌。”

“我到超市打给你，到时候还需要什么跟我说。”张哲瀚接着低下头写他手里的那张纸。

龚俊左右慢腾腾地动了动，舒展了下身子找好舒适的角度倚靠着，“我衣服没拿过来，病号服也不能天天穿着，不得劲儿，总不如自己的衣服舒服。”

“那行，明天我没什么事，去你家一趟给你带过来吧，你要收拾些什么。”

“就拿点衣服来就行。”张哲瀚接着开口，“怎么收拾你的衣服，要拿些什么？”

张哲瀚低着头唰唰地写着，大体写完了没有听见回声抬头望去，“要拿些什么？”

龚俊拿起刚刚张哲瀚放下的杯子抿了口水。

“把我的家居服—”龚俊顿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就是在家里穿的衣服和平时穿的那些衣服，拿上就行，有个换洗的，就是去你家时常穿的那几件。”

“还有。”龚俊又抿了口水。

“换洗的内裤。”

龚俊握着手里的杯子轻轻地摩擦了两下，盯着张哲瀚看。

张哲瀚耳后跟连着后脖颈微微泛红，清了清嗓子，“拿几条？”

“三条吧。”

“哦。”张哲瀚小声地应了一声。

静了下来氛围就有些奇怪。

“我去给你买东西了。”

张哲瀚把小纸条揣进口袋，说着便朝外走去，脚步有些急，“那个，具体收拾些什么衣服明天到你家的时候再说吧。”

张哲瀚走得太快了，龚俊的话开了头张哲瀚就关上门了，“别去外面的超市—”

“什么？”

张哲瀚的声音从外面穿进屋里，又折了回来揭开门探了进去，“还有什么吗？”

“不用去外面的超市，医院里面就有，在一楼出门口的过道里，挺齐全的。”

“我知道，我可不是白呆了那么长时间的医院。”

张哲瀚朝龚俊笑了笑，眼睛亮澄澄的。

太亮了，龚俊看着这双眼睛想。

/

张哲瀚出去的时候天即将进入黑夜，这时候的晚霞是渲染的最重的时候，红与黑的争夺浓墨重彩的，龚俊喜欢看这个时候的天，他在的病房是阳面的，三扇大窗看的透彻，就是入神之际让他脑里进了火场的画面，猩红闷黄交错的火和浓稠黑重的滚烟争夺蔓延像极了这天。

龚俊皱了眉摇摇头把这画面赶出脑海，看天也就没了兴致，外面天已经快被黑色完全吞没了，索性遥控了窗帘，把黑夜隔在白帘之外。

“怎么还不回来。”

龚俊另一只可以动的手摸索枕头底下的手机，摸着了看了一眼手机，才七点半，离张哲瀚出去还不到十五分钟。

怎么还没给自己打电话呀，刚才还没说完要买些什么呢。

龚俊拿着手机在通讯录里滑来滑去，再等等吧，应该还没到呢吧。

看着墙上的时针走过四十，龚俊点出张哲瀚的头像刚要打过去，铃声响起来了，张哲瀚三个大字在手机屏上显示，“喂。”

龚俊快速地接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打过来，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龚俊心里窜了一股闷气，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忍不住，他就是很在意张哲瀚，他的叔叔。

“我拿了纸、暖壶、纸杯……”张哲瀚在那面念着，声音很大，龚俊贴着耳朵听着。

“等一下。”

龚俊听着张哲瀚的声音由近到远再靠近还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你要什么颜色的盆？我看着这里没有深颜色的了，就有三个色儿，粉的，红的，绿的。”

张哲瀚脸侧着，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手里挨个拿起三个颜色的盆挨个比划，仿佛电话里的龚俊能看见一样。

龚俊那电话这头笑了笑，就为了这事，选个盆。

“绿的吧。”

别的颜色着实不太行，龚俊想了想自己在红艳艳或者粉嫩嫩的盆里泡一只脚的画面，摇了摇头。

“本来想拿条毛巾来着，但是想着还是用家里自己的吧，干净。东西能从家里带过来就带过来，干净得劲还省钱。”

“暖壶我给你买了，虽然是夏天，但是用暖壶打个水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放在你床边柜那，渴了自己倒点水喝。”

“行。”

龚俊在这头儿静得很，看着时钟秒针一圈圈的走听着张哲瀚那头儿因嘈杂特意拔高声音说话。

“我再给你念一遍，你看看还缺什么。”

这个点人多，声音依旧嘈杂，张哲瀚看着手里提溜的东西说了一遍，问道，“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龚俊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没有了，这些就够了。”

“张哲瀚。”

龚俊喊了一声。

张哲瀚控制着肩膀肌肉缓缓降下，倒腾出一只手快速拿起放在左边肩膀上的手机，贴近右边耳朵，话飘了进来。

“怎么了？”

“你快回来。”

我有点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