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四十五分。

何方站在马路的拐角处，看到肖战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街道的另一边拐过来往存车处走，他急忙骑上自行车。

终于在存车处门口相遇。

“早啊。”他鼓起勇气，主动跟他打招呼。

耳朵里塞着耳机的肖战有些茫然地看过来，然后扯下一只耳机，对他露出了笑容：“早啊。”

何方瞬间觉得，天都蓝了。

这是他跟肖战同桌的第五天，他一天比一天更期待去上学，因为这样，他就能见到这个会温柔地对他笑，并耐心地跟他讲题的同桌。

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他的整个校园生活都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是一个人，也不用再躲着所有人，想把自己缩起来好让别人都看不见。

“你家住得远吗？”存好车一起往校园里走的时候，肖战随口问着。

“不算近吧……骑车大概要半个小时。”

“那你中午还要回家吃饭？”肖战有点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学校餐厅见过何方。

“嗯……因为……”何方顿了顿，低下了头没再说下去。

肖战却明白过来，因为没人和他一起吃饭，因为他怕在人群里被人指指点点。

“那你中午要跟我一起吃饭吗？”肖战想了想，转头问他。

何方抬起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存车处跟校门之间隔着一条马路，他们还走在斑马线上，肖战搭着他的书包往前带了他一下，何方这才意识到自己停在了马路中间，急忙快走了两步。

“可、可以吗？”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肖战，“我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肖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染着柔和的光晕。

何方又站住了。

肖战只好又搭住他的书包带着他往前走，这次过了马路才松开。

“那谁啊？”

杨昊在存车处门口碰见了王一博，这哥们儿堵在门口不进去，扭着脖子往校门口那边看，他顺着看了一眼，就看到肖战搭着一个男生的后背过马路，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王一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何方，也不想去形容，扭头往存车处走了。

杨昊也赶紧跟上：“怎么你俩还没和好啊？这都十几天了吧，到底是为啥啊？”

为啥？王一博也想不起来是为啥了。

只记得原本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怄着怄着，他好像就跟肖战越来越疏远了。

他也不是没努力过，陪他去书店，早上去叫他一起上学，可对方不冷不热的，总给他软钉子碰。

渐渐地，他也越来越不想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了。

况且，他又没做错什么。

错的是肖战。

全是因为这个何方。

杨昊跟曹志成中午来找肖战跟王一博吃饭的时候肖战还在给何方讲题，抬头跟他俩打了个招呼：“你们先去吧，一会儿我跟何方一起去。”

这……不好吧？

杨昊直觉这次事情好像有些大条，扭头去看王一博，对方的脸果然很臭，摔了一下漫画扭头就走。

“那战哥，我们在餐厅等你啊！”杨昊扔下这么一句，赶紧跟曹志成去追王一博了。

“肖战今天没来上学吗？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啊？”

孙萌跟周舫先来食堂占座，见王一博他们过来了却没有肖战，就有些着急。

“没有没有，他在教室给别人讲题呢。”杨昊瞄了一眼王一博的脸，赶紧跟孙萌使眼色。

孙萌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也不能不吃饭啊，一会儿菜都没了。”

“那我们就多打点儿呗！”杨昊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其实是给王一博听的，他也知道，肖战那话的意思，是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王一博冷哼一声，起身打饭去了。

“肖战跟谁讲题啊？男生还是女生啊？”

饭吃了一半，孙萌又忍不住问。

“男生男生，他同桌。”杨昊赶紧解释，却莫名挨了王一博一记眼风。

“怎么这么久啊……”孙萌说着，就看到肖战跟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说着话走进了食堂。

“这里！”她急忙站起来挥了挥手。

肖战却远远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又指指门口的位置，跟那个男生一起打饭去了。

“什么意思，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孙萌直到肖战跟那个男生端着饭坐在门口了，才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昊。

“嗯……大概是看我们快吃完了吧。”杨昊埋头吃菜，口齿不清地回答。

“我还给他留了菜呢……”孙萌嘟囔着，看着自己的餐盘，瞬间没了胃口。

“有完没完，你指着他下饭呢？”王一博终于忍不住抬头怼了她一句。

“我……”孙萌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气得咬了咬嘴唇，半天才又说，“我跟你说王一博，就你这脾气，也就舫舫让着你！”

“干嘛呀，你们说你们的，提我干嘛呀。”周舫看似抱怨地看了孙萌一眼，又去看王一博，男生冷着一张脸，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他最近对她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周舫咬了咬嘴唇，在桌子下面碰了碰孙萌的腿。

孙萌立刻会意了，看着王一博说：“我跟你说，你有点儿危机意识吧，昨天下了晚自习还有人给舫舫送巧克力表白呢——”

“萌萌！”周舫故作责怪地瞪了孙萌一眼，扭头跟王一博解释，“我没收……”

她拉着王一博的胳膊，轻轻晃了两下。

王一博在这一刻，烦躁到了极点。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女生坐在一起。

又为什么要跟这个女生“谈恋爱”。

他坐在座位上努力回想了一下。

当初好像是杨昊跟他说：“七班那个郭大B，就之前他干妹子给战哥写过情书战哥没理，结果他带人来堵战哥的那个，现在追我们班班花呢。”

“我们班班花是谁？”他当时在打篮球，一个空心入网之后，回头问了一句。

“不是吧大哥！人班花天天给你暗送秋波呢你没看见啊？就你前排那个，周舫啊！全年级都知道她，高冷女神呢！”

“哦，”他运着球，又是一个三分，“你刚才说，谁追她来着？”

“郭大B！堵过战哥又被你胖揍一顿的那个！”

“那他可是追不着。”

他冷冷一笑，把球捡回来又带着跑起来。

之后具体是怎么跟周舫开始的，王一博已经记不清了。

好像是买了条手链给她，女生收下之后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原本觉得多一个女朋友也没什么，后来才发现，女朋友这种生物，远比他想的要麻烦得多。

麻烦到，他已经无法再忍受。

“你要喜欢，收下也行。”

王一博收回自己的胳膊，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周舫就是再傻，也无法欺骗自己说王一博这种反应是在吃醋。

“咱俩散了吧。”王一博说完这句话，扭头看了周舫一眼，女生大大的杏仁眼里已经积满了泪水，却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无论怎么说，自己都对这个女生造成了伤害。

他顿了顿，低声向她道歉：“是我对不住你。”

“当初追舫舫的人是你，现在说分手的人也是你！王一博你是不是在文科班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啊！”

肖战正跟何方一起吃着饭，突然听到王一博那桌一个高亢的女声。

他抬眼去看，就看到王一博端着餐盘站着，孙萌站在他对面，用手指着他。

离得远，食堂又嘈杂，他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情绪很激动。

“怎么了？”何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知道肖战跟王一博关系很好，虽然现在不知为何有些疏远，但他能感觉到，他们在彼此心中，是非常非常重要，并无可取代的朋友。

“不用了。”肖战却对他笑笑，继续低下头吃饭。

何方又往那边看了两眼，王一博已经端着餐盘走开了，站着的女生似乎想去追他，被旁边的男生拦住了。

他忽然之间冒出一个想法，或许——

或许肖战是因为不想跟他们中的某个人或某些人一起吃饭，才跟自己一起吃饭的……

或许——

或许连换座位也是……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筷子，呆呆地盯着肖战。

“怎么了？”肖战觉察到他的视线，抬头问他。

“没事。”何方对他笑笑，又低下头去扒饭。

就算是这样——

就算，他只是为了躲避不想面对的人而选择跟他坐同桌，跟他一起吃饭——

何方又抬起头，人来人往的餐厅里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在安安静静地吃饭，眉目如画，手指修长。

他只看了一眼，复又垂下眼帘。

那也没什么。

就算是这样，那也没什么。

只要他在他的身边就好。

只要他在他的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