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个鸳鸯锅吧，他们家的牛肉很不错，我们多点几份吧。”肖战坐下后就开始扫码点单，因为怕王一博跟谷雨不好意思多点，他先把几样招牌肉类点了一遍才把手机递给王一博和谷雨，“你们看看要吃什么，再补充一下。”

“你怎么点了这么多肉？大晚上的。”谷雨有些好笑地看着肖战，“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不怎么爱吃肉的啊。”

他自己都不记得上学的时候爱吃什么了，何况他也没跟谷雨一起吃过几次食堂，对方这么说不过就是想要表达当初跟他关系就很好而已。

“那还不是因为病号饭太清淡了，我现在急需重油重辣重口味！而且——”他顿了顿，看向王一博，“一博应该也蛮能吃肉的，起码牛肉应该可以。”

上次给王一博带宵夜时他就发现了，对方不太爱吃甜食，冷吃牛肉他还蛮喜欢的。

正在低头看菜单的王一博抬起头，坐在他斜对面的肖战两只胳膊肘撑在桌面上，耸着肩仰着脸，像只等着人去挠他下巴的小猫。

当然，肖战不是小猫，王一博也不可能去挠他下巴。

所以王一博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菜单了：“嗯。”

“哇你们俩，”谷雨的手指在肖战和王一博之间来回一指，“好像在打什么哑迷！牛肉有什么故事吗？怎么我不知道！”

王一博划拉着菜单没说话，肖战对谷雨挑挑眉：“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呢！”

“过分了吧肖老板！人家都说过河拆桥，你这河还没过就开始拆桥了？”

“我哪有！我这不是用牛肉在搭建我们友谊的桥梁吗？”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得再多点几份牛肉了！”

“放开了吃啊，牛肉管饱！”

王一博只加了一份香菜，就把手机推给了谷雨：“我点好了。”

谷雨瞄了一眼就乐了：“我就知道你得点这个！我们一博真是好养活，别管吃什么，有醋有香菜就行！”

醋，香菜，继牛肉之后，肖战又在这两样下面打了对勾。

他对王一博的了解其实还很片面，除了他的工作和这副出众的皮囊，其它的，都需要他一点一点地去收集——在他还对王一博感兴趣，觉得做这些很有意思的时候。

“我去拿调料吧，你们吃什么？”

谷雨：“我都行，跟你一样吧。”

王一博：“醋和香菜。”

肖战没忍住笑了出来：“i醋和i香菜人设不能倒！”

“这什么？”王一博看着肖战放在他面前的蘸料，除了他要的醋加香菜，还有一碗其它的。

“麻油蒜泥，吸辣的，对胃也好。”肖战不等谷雨开口，就放了碗一样的在他面前，“行了别嚷嚷，有你的！”

谷雨被预判了预判，噎了两秒：“这回你可猜错了，我不要蒜泥，男神禁忌！”

肖战白他一眼：“你身边的真男神还没说不要呢。”

“那是因为他回去也没人亲亲！”谷雨这话接得顺口，配合着故意显摆的得瑟表情，完全没注意到王一博蹙起的眉头和肖战顿了一下的动作。

“要知道晓慧在家等你就叫她一起出来吃饭了。”肖战装作没听出谷雨话里暴露的关于王一博的个人信息，只打趣谷雨本人。

这下轮到谷雨尴尬了：“她……她加班。”

王一博微微侧目，嘴角的弧度略有些冷，却没吭声。

在谷雨家等谷雨的自然不是他明面上的女友，而是他的暧昧对象李双双。

谷雨支吾得非常明显，可肖战却像是没完全没发现，边往锅里下肉边说：“那下次啊。”

他说这话时不知是不是为了给谷雨留面子，并没有抬头。

“我还记得当初我们校霸的对象看上你了，愣是甩了校霸来追你，害的你天天被一群小混混堵，不过你也真屌啊，都不正眼看他们，酷的哟！”

火锅热热闹闹地煮着，谷雨也热热闹闹地聊着，他跟肖战久别重逢，自然是这种忆往昔的聊天模式更能引起共鸣拉近关系，如果在场的是其他人他可能还要顾及着会不会冷落了别人，但王一博本身就没话，你就是使劲把话题往他身上拉他都不接，倒也省的他费心拉他进聊天圈了。

肖战用公筷把煮好的菜夹给谷雨和王一博：“装的啦，其实我心里也很怕。”

他能感到王一博看了一眼过来，或许还带着一点探究的目光，但他也只当做没发现。

现在这个活泼可爱阳光开朗的肖战是他展示给他的肖战，而实际上的那个肖战，也许会通过谷雨的这种忆往昔被王一博看出端倪。

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校霸和校霸的对象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被他放进眼里过，从校门口到姑姑家是一条连弯都不用拐的大道，就凭那几个小混混的胆量，还能在大马路上对他怎么样不成。

况且他从小被陈家奇欺负，好的没学会，动起手来的阴招倒是学了不少。

那些混混头顶还没他鼻子高，他有什么好怕的。

“真假，我看你当初淡定的很，明知道校门口有人堵你还自己耳机一塞双手插袋就往外走。”

“这就是从气势上压倒他们啊，心理战，懂吧？”肖战把公筷放下，伸手挠了挠脖子。

“哇了不起啊肖老板！你十几岁就会玩心理战了——诶你脖子怎么了？”肖战说话间已经挠了两回脖子，谷雨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看到肖战半边脖子红了一片。

余光里看到王一博也看了过来，肖战把手掌松松地挡在自己的脖子前：“没什么，有点热。”

“不是吧，我瞧着像是过敏了……”谷雨探身去抓肖战的手腕，“你手起开，我看看！”

“哎呀，真没什么……”肖战往后撤了撤，最后还是拗不过谷雨的纠缠，把手放下了。

“还说没什么，你这已经起了一脖子的疹子了！”谷雨仔细看了看，拉着肖战的手腕就往上锊他的袖子，“胳膊上起了吗？其它地方痒不痒？”

肖战忍着没甩开他的手，仍是笑得温温柔柔：“没有啦，就脖子，你别那么夸张，我免疫力低的时候就会起疹子，吃片药就下去了，不要紧的。”

王一博的目光扫过肖战手边那杯已经空了的芒果冰沙，又扫过他一直吃的红艳艳的锅底，和他领口到下巴裸露皮肤上的小红点，最后在谷雨拉着的他的手腕上顿了顿，又重新回到他的脖子上：“过敏的时候就不要吃凉和辣了。”

肖战又露出那种乖乖的，有些讨巧又有些耍赖的笑容：“平常吃这些真的没事啦，可能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睡得有些少吧。”

他拍了拍谷雨的手背，又扭了扭手腕，从他手里挣了出来：“真的不要紧，你们吃你们的啊，不要看我啦。”

他说着又把手掌挡在了脖子上。

王一博又盯了他两眼，站了起来：“也都吃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谷雨也跟着站起来：“是啊是啊，要不要去挂个急诊？”

“诶你们……真的不用啊！”肖战露出一点被打败了的无奈表情，“不是都说急病慢医生的吗，怎么你们两个这么夸张！我这都习惯了，你们不提我们基本都感觉不到，真的回去吃片要就下去了，我们点的肉都没吃完呢，不要浪费好不好，再说——”

肖战话没说完，王一博已经抬起了手招呼服务员：“你好，这边打包。”

“……你们医生真的很强势诶！”肖战嘟嘟囔囔的，却没有再反抗，他在笑着抱怨的同时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看向王一博，年轻的医生即便是没有穿白大褂，却依然足够让人信服。

想听他的话。

想被他操控。

在他能操控他的操控的前提下。

“战战你家现在住哪里？让一博……”三个人走出火锅店，谷雨原本想说让一博顺便送你回去，话说了一半总算想起来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蹭车的，车主没表示要送人的情况下他擅自做主要人送自己的朋友，多少有些厚脸皮了。

他瞄了王一博一眼，正想着要怎么改口，王一博就跟肖战同时开了口——

“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叫个车就行了！”

王一博这话是对肖战说的，而肖战这话是对谷雨说的，说完之后俩人都是一愣，肖战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尴尬地摆摆手：“不是！那个……”

他只是不想表现得很爱麻烦人或是被王一博无声地拒绝，并不是真的要拒绝他——现在还不到他要拒绝王一博的时候。

“呃……谢谢你一博，很晚了，我、我自己……”肖战故意把语速放慢，以给大脑多一点的时间去分析，下一步他需要怎么做才能更自然地顺水推舟，以他对王一博的了解，这个时候如果再拒绝，那对方一定不会再坚持说送他了。

因为对方的提议大概率也就是出于客套而已，最多，再加上那么一点医者仁心。

脖子是真的痒，痒得肖战有些心烦，他并不是故意想用这种方式引起王一博的注意，但发现自己起了疹子之后，他也的确是不用白不用了。

“就……今天已经耽误了你很多时间了……”他弯起眼睛对王一博笑，心中猜测着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略一偏头：“没事，走吧。”

却看到整个晚上表情都没怎么变过的医生脸上露出了些类似玩味的笑意：“你家住哪儿？”

“……啊？”肖战难得真的愣了一下，呆呆地眨了眨眼。

王一博如他想象中那般略一偏头，却说了自他们相识起最长、最接近调侃的一句话：“吃了你那么多牛肉，总不至于这点油钱也不肯出吧——走吧，我送你们。”

“地址？”

“我发个定位给你……”肖战顿了顿，无辜地看向王一博，“我好像没有你的微信诶，王医生，赏脸加个微信呗？”

他调出自己的二维码，从后排伸给了王一博。

他说的自然，王一博也没有拒绝，扫了扫添加了好友，伴随着谷雨的起哄:“不是吧？都一起喝过酒吃过不止一顿饭了，你俩竟然还没有加微信，塑料兄弟花啊！”

“是啊是啊，还不是谷大忙人没有帮我引荐？”肖战笑着接，然后把地址定位发给了王一博，还顺便发了个蟹蟹的表情包。

王一博没回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发动了汽车:“肖战家比较远，我先送你吧师兄。”

“嗯……”李双双刚才跟他发微信说逛完街了去他家等他，谷雨不愿意在外面多耽搁，但是肖战过敏了，他又不好把他就这么丢给毕竟隔了一层关系的王一博，“我先跟你一起送肖战，再回去吧。”

他家在王一博跟肖战家之间，先送后送都一样，他早点还是晚点回家的区别。

“别别，”肖战摆出投降的手势，“一片扑尔敏的事，你别搞得我像是心梗了。”

“守着俩心外科大夫呢，心梗了也能给你救回来！”谷雨笑着推了肖战一把。

肖战也笑：“我说真的，不用陪我，我真没事。”

“真没事？”

“真——的——”肖战拖长了声音，“早知道我就叫车走了，被你们搞得我都以为自己半身不遂了。”

“呸呸呸！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谷雨又跟肖战扯皮了几句，就同意了先回家的提议，下车时还不忘交代王一博:“我把病号交给你了啊，你可得负责他的安全。”

王一博还没说话，肖战先抢白:“那你可给我挂错科了！”

谷雨隔空点点肖战，终于下了车。

王一博重新发动汽车踩下油门，依旧没说话。

一种说尴尬又不似尴尬的沉默在车内蔓延，直到“咔哒”一声，车门自动落了锁，肖战才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默:“王一博，你话真的很少诶。”

前排的青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天生锋利的眉眼，即便是戴着很书卷气的半框眼镜，也遮不住他眼角眉梢的压迫感。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很好奇你跟你……”肖战嘟了嘟嘴，女朋友的女字已经有了口型，却没发出声音，他笑了笑改口道，“你跟你家里人话也这么少吗？”

“嗯，”王一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口型，却只做不知，“他们话也少。”

肖战想象了一下这种一家三口都不讲话的场景，不管是王一博不愿多谈在敷衍他，还是事实就是如此，都可以看出，王一博跟父母的关系大概比较淡薄，他于是也没有再问。

不能聊他自己的事，也不能去问对方的事，那么肖战跟王一博之间，就只剩下谷雨这一个可谈论的对象了。

“你跟谷雨也认识蛮久了吧？他这个人上学的时候就有些自说自话的烂好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是一样。”

王一博又看了眼后视镜，大概是聊到了自己熟悉的人，肖战显得放松了很多，人也往中间挪了挪。

王一博对肖战的这个认知不以为然，却也没反驳。

“有时候他可能会有点麻烦，但他也不怕别人麻烦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俩搭伙做事肯定是他麻烦你，你也不会麻烦回去。”

王一博的拇指在方向盘上搓了搓，打了一把方向盘：“师兄也很照顾我。”

“是吧？”肖战往前探了探身子，“谷雨这人就是很爱人，有时候会像个老妈子……”

他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王一博又看了眼后视镜，路灯橘色的光透过车窗在肖战脸上一闪而过，让陷入回忆的他显得格外温柔。

王一博没有说话，把视线投向前方的马路。

一直到肖战下车，跟他聊的，也都是谷雨或是他们心外科的医生护士——说白了，就是谷雨和谷雨的同事。

“谢谢你啦，今天真的耽误了你好多时间……等姑姑出院了叫上你们科里的同事一起来店里玩啊。”

王一博略一点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我回去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肖战笑着挥挥手，想要转身。

“肖战，”王一博在背后叫住了他，然后在青年微微惊讶的目光中指了指他的脖子，“记得吃药。”

肖战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形：“知道啦，王医生！”

他转身向小区里走，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王一博也不会在目送他。

对于王一博这个人，他好像有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只是得到的话，未免有点浪费他这份耐心了。

他要让王一博主动来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