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澜全程旁观地看着方宴六昏了过去。他手指轻扣,身侧面板上还在显露着道具一栏:【检测到岛中用品|美梦:一次性用品,可以让一个人在精神崩溃的状态下,没有预兆地进入梦境,见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进而得到安抚。】
他抬头,看向方育行。
是一个模样小巧、眉眼有些阴郁的男人。微微上挑的眼睛,一双淡色的眉毛,肉肉的鼻子跟一张薄厚适中的粉嘴唇。
错综复杂的伤口布在他的脸上,最短的有指甲长,最长的是从他的额头处贯到了他的尖下巴处,让他整张脸都显得有些可怖。
陈惊澜敲敲桌面,让尚司秋把地上的方宴六扶起来搀到卧房去,道:“方宴六所做的换魂之法,可是一位黑袍的人予你们的?”
方育行适当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馆主知晓他?”
“或许吧。多年前,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假的。这人是他在前两次来这的鬼的嘴里听到的人物。
陈惊澜露出了像是无意间才露出的恍惚感,最后微微叹息,道:“方宴六晚间能醒,你可要等他最后一面?”
“不了。方才多谢馆主的好意,若不是您的那一缕阴气,想必我已经不日就要去了。”
方育行温和地摇摇头,又笑道:“馆主,您介意我也诉说一下心事吗?”
陈惊澜做了个颔首的动作。
方育行舒了口气,道:“我比兆之要大上两岁。他才来到我家内的时候,从来都是十分的拘束,但却也是一分不惹事、不与任何人闹矛盾。只是他性格内向又自卑些,才总是对着镜子看不上自己。
“我原以为,只要我足够地对他耐心,他便能够敞开心扉,但……我诚然是一个花花公子,大抵是从来只做了让他痛苦的事情,才会让他有了如今扭曲的心灵。
“只是,我是不怪他的。人死不能复生,他却是心死了,今后他用着我的皮囊活下去,每每照镜子,就要想起我因他死去的事实,这会是他最痛苦的事情了吧。真是希望他能够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方育行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感情的微笑。
方宴六将他独自扔在府里等死的时候,他有意识,那时候便厌极了他,只是他向来冷静、理智。
——那张脸那般丑陋,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岂会不嫌恶心?他不过是要将一个愧疚之人的愧疚灌溉罢了。
论恨,他自是恨的。在方宴六故意招来敌人杀死了他的父母,他们被捉走当壮丁时,这股恨更是让他将他恨到了骨子里。
可最后,直到军营被攻他们逃亡的那会,他突然就醒悟过来不再恨了。
——拥有着他的身子,方宴六今后的一生已经失去了娶妻生子,正常交友的资格。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几乎是以雀跃的心态,以自己的死为代价,换回了方宴六的生。
他想,他要让方宴六记他一辈子——伤吧、恨吧,所有看似伤在我身的一切,归根结底都只是伤在了另外一人的心上罢了。
方育行弯了弯眼,轻声道:“馆主,我无遗憾在世,只是方宴六一向舍不得我,我才走不得。我的骨头在方宴六带着的缠袋里面,将它取出烧尽,我便要去轮回了,也好圆了宴六的心事。”
陈惊澜捡了个洗好的葡萄吃下,道:“此事让我小价去做就是了。”
他瞥向在卧房门前立着的尚司秋,以手指叩桌,发出了“哆。哆。”的声音。
尚司秋走上去,眼神落地,头自然地垂下,以左手心扣在心口,屈膝行了个礼,才唤道:“陈佐辅。”
他看不见方育行的存在,陈惊澜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他的下巴微抬,示意他把方宴六掉在地上的缠袋捡起来,手底下又剥着荔枝在吃。
“把里头的骨头烧了,包袱里面看着贵的东西捡了,拿去当铺换成银子。”
“是。”
尚司秋恭敬地把缠袋捡起来,又做了个屈膝的动作。
陈惊澜把嘴里的荔枝核吐了,随口道:“我曾说过,来这便不要再做以前那套礼了,也学学刚才方宴六做出的叉手礼。”
“……是。”
尚司秋拎着缠袋跟包袱,僵硬地做了个不标准的叉手礼,转身进卧房里了。
方育行那道幽魂跟在尚司秋后头,虚奄奄地飘着,一路没进关掉的红木门里。
陈惊澜收回视线,把柜台上插着的流情香掐断,眼神一瞥面板,那上头前不久刚弹出一条消息:【您有四件普通包裹、一件特殊包裹到达目的地,请在三日内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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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