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司秋被压回皇城的时候,是个午后。
他坐在靖灵宫慕末卿之前坐着的地方,面上在低下头等待宁素忻的发问,实则眼睛早已全部放在了他的面板上。
那头上有一张新拍的照片;正是宁素忻提着人头的那一张。
——此为把柄。
尚司秋敛下了眸。
他早些时候就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对方的法眼,这番被抓住竟也没有多少意外。
想罢目光中已是有了几分沉吟,他看着对方捧着那朵莲花一脸啧啧做奇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烦闷。
正如他所想,宁素忻确切是早就把一切算计好的。
他神算子的名称不假,因而在前几日的时候,他就为了今天的计划,把慕末卿锁在了宫殿里。
——当初他要把天莲拿来,为的就是顺其自然的将流原国的圣子请过来,尚司秋此举将天莲带走的计划,他完全可以扣上一个“影响岛的进程”大罪。
谁知他布的结界竟是没有拦住慕末卿,仍是让对方随着尚司秋跑了。若非如此,他压根不会来找尚司秋。
真不晓得这慕末卿是救他了,还是害了他。宁素忻的眼里不禁多了几分莫名的光彩。
靖灵宫的阵法被破坏的很是彻底,虽然乍一眼看上去是被人拆分的,但只要仔细看,就知道是对方是故意做成了这副他看到的样子。
换句话说,这是个高手——一个法力高强,精通阵法的高手。
“你真的没有看到慕末卿?”
宁素忻的摩挲着龙血天莲的底部;那冰冰凉凉的手感与往日没有丝毫差异。却让他有几分莫名的心思。
他将尚司秋抓到的时候,才不过是刚到中午,正是因为寻找慕末卿,才将时间给耽误了下来。
“没有。”
尚司秋咬了下舌尖,“出了城门,他就跟我分开了。”
“哦。”
果真是背着我有了小秘密啊。
宁素忻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信与不信,只是装佯的把龙血天莲高高的拿起,看了看:是一个莲花的形状,整体约有手掌心那么大。根茎处生有像章鱼一样的触角,外表红润,内心粉荣,表面摸起来有一种类似于莲的润,闻起来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呢。
他眉眼沉思,以左胳膊肘顶在桌面上,端起下巴瞧着手里的玩物,随后手掌稍稍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顿响,手里的龙血天莲竟是直接从内部碎裂成了块状。
“这是个假的。”
他突兀的开了口,转手将那块内部碎的七零八落的龙血天莲递给尚司秋,似笑非笑道:“因为一个你不知道的东西,就接下这个活计,这不像你的作风。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尚司秋的眼神从龙血天莲身上移开,一字一顿道:“我的记忆有问题。”
“有问题?”
宁素忻挑着眉尖,心里已有缘由。他没有吱声,而是假意有所奇怪的样子,只是这点装出来的迷茫,都尽数的填在了上挑的懒调中,丝毫没在脸上留下一分。
“能有什么问题,可是将岛忘了,又或是把你自己是谁忘了,还是说,只是好巧不巧把关于龙血天莲的事忘了?”
这话似乎侧面提名了他对他记忆这方面确切有所知道。
尚司秋的眼一敛,低低道:“我什么问题,掌门不该是比我还要清楚?”
“啧,”宁素忻的语调瞬间冷了下来,“我堂堂怒天大陆第一神宗落纤教掌门,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与其想我怎么了你,不如用自己的猪脑子想一想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呵。”
尚司秋努力搬回了一局,“你说我如果告知岛上,当年被冘王亲自磨灭的那道千百草花灵,被你救活了,你自当如何?”
“嗯……”宁素忻难得的身影一僵。他翘起二郎腿,前言不搭后语的道:“你不会真不知道我让你上位是为了什么罢?”
这话有两层意思,其一就是说宁素忻早暗示过尚司秋。他暗道失策,又问:“顾渺森真是你杀的?”
“不然呢,还能是谁。”
尚司秋陡然的沉默了下去。
许是沉默的时间令宁素忻察觉到了好笑,他收回手里的龙血天莲,语气格外的讽刺:“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个叫顾森渺的家伙,会傻傻的牺牲了自己吧。”
他不屑道:“真是傻蛋,你不妨再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就算你告诉了又怎么样。千百草如今缺的就是花灵,你确定他是惩戒我吗?”
他嘴角咧出来一个笑,竟让尚司秋一时无言以对。
如今慕迁蒅丢失,那岛上缺的就该不是所谓的“身份”,而是慕末卿本身所带来的跟慕迁蒅一样的价值了。
思及,尚司秋又不住心道:这有甚么呢?最起码摆了他一道。
他把一边的嘴唇稍微的鼓起来,将那股失败的挫败感尽数的掩盖了下去。
当日里,宁素忻将尚司秋以贼人的身份暂压在了靖灵宫,又拿来慕末卿的御章,拟出份有关处死顾西茕的手谕,去瞧了顾西茕一眼。
对方正被皇宫的亲卫压在牢中。那里潮湿,四五个人一个牢,全在一个稻草铺成的大铺上睡着,蛇虫遍地,唯一一个透着亮光的地方,就是比人还要高出半头的窗户。
宁素忻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免有几分嫌弃的扇了扇鼻尖的气。
他让狱卒找了个干净点的审讯室,坐下等着顾西茕被带过来,身后的大铁门吱呀一声关了个结实,剩余的就成了陈旧的臭气。
大约是过了片刻,铁门被重新拉了开。宁素忻头也不抬,只是道:“坐。”
一道人影应声而坐,宁素忻抬眼看着他,顾西茕的头发有几分蓬乱,身上被脱的只剩里衣,显得有几分单薄。
他喝了口茶,“考虑好了?”
顾西茕的眼珠闪了闪,露出一种沉思的光彩。他哑着嗓子反问:“您为什么要帮我。”
“就凭我先前说过的那句话:‘你这条命是你叔叔换来的’。”宁素忻慢慢的呷着茶;这茶不算很好,碎茶叶浮着,给人以苦涩的感觉。
他吹走了碎茶叶,补充道:“放心,我为人最实诚了,既然说了到时候会把龙血天莲给大将军,就不会食言。”
“可不该的,不是吗。”
顾西茕用他惯用的柔声细语道:“您与我叔叔没有交集,我叔叔的死也分明是他自己做出的结果,我更是没有任何被您利用的意义,不是吗?”
宁素忻喝茶的动作未停。
顾森渺确实是像顾西茕与尚司秋说的那样是自杀,他之所以同尚司秋说那话,是为了不在对方那里留情面罢了。
“你就当我是看上你了。”
他托着下巴,回答漫不经心。
顾西茕便也只笑笑,没有再问。
大概是过了许久,又仿佛是刹那,宁素忻从面板里拿出了一个乌黑的丹药;这丹药隐约还可见一只在外的虫足。递到了顾西茕的手里,道:“吃了它。”
“我会活着吗?”顾西茕抬头看着宁素忻。他只有一个问题。
“你会活着的,”
宁素忻拿手肘支着下巴,眼神露出一种兴味。他笑着,在顾西茕将丹药吞下去后,才将那句话补充完整:“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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