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肖湛试着用手拨动了一下活动的牙齿。

王一搏把嘴巴闭上，舌头舔着感受了一下，抽动了一下鼻子说，“不疼，别扭。”

他说完这句话，眼圈里蓄久的泪水顺着眼眶滑了下来，泪珠滴到肖湛手背上。

“别哭别哭别别别，”肖湛一下慌了，上次把孩子弄进了医院，这次又弄哭了，他特怕他妈知道了以后撕了他，赶紧拿衣袖把王一搏眼泪擦干净，心虚的环顾着四周，“这，这是正常的。”

“对对对，”胡斌连忙张开嘴，露出自己后面长了一半的牙齿，“你看，我也在换牙。”

“我知道，”王一搏把眼泪憋回去，抽搭着说，“我就是害怕。”

肖湛掐着他腋下把人抱起来，顺着后背，“不怕不怕，男子汉不怕这个。”

“你张嘴，”王一搏说，“我看看。”

肖湛听话的把嘴巴张开。

他换牙很快，早了同龄人一步，牙齿很白很漂亮，但他的门牙比别的牙都大一点，是一双兔牙。

他说那是自己区别于别人的标志。

“我以后也会像你的一样白吗？”王一搏问。

“你得早晚刷牙，少吃糖，”肖湛说，“别以为你晚上偷偷不刷牙我不知道。”

被抓住小尾巴的王一搏闭了嘴，把脸埋在肖湛脖子里。

“回去吧。”肖湛跟胡斌说。

“不玩啦？”胡斌挺不情愿的，毕竟起了个大早来的。

肖湛挠挠脖子，“我得回家跟我妈说一声啊，二搏牙松了。”

“我的天呐！多新鲜呐！”胡斌喊，“你退牙的时候是这样吗！你的牙被他妈我一拳打掉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啊！至于吗你！”

“滚啊！你还好意思说！”肖湛也喊，“我那是没有哥，我当时要是有个哥哥在身边，我他妈让你满地找牙！”

“往事随风去，”胡斌摆手，“你也太宠他了。”

“少肉麻了。”肖湛看他一眼。

王一搏再瘦也有几十斤了，肖湛一个11岁的小少年抱着他走了一路，到了家门口感觉胳膊马上没知觉了，腰也有点酸。

哦……他妈妈说小孩没有腰。

“大姨！”胡斌在门口喊。

“诶——啊？”肖妈妈出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我没做你们的饭啊。”

“小搏牙松了，”肖湛蹲下摸着王一搏的脸，“你看看。”

肖妈妈也蹲下，“松了？摔的？你把他摔了！”

肖湛看着妈妈越拧越紧的眉毛连忙打断她，“没没没有！就自然活动的！你不信问小搏！”

“就是自己松的。”王一搏帮肖湛解释。

“嗐，”肖妈妈说，“那没事，我看你们这么紧张还以为怎么了，来，张嘴，我看看。”

王一搏把嘴张开。

肖妈妈检查了一下，站起来说，“我们小搏换牙期到了，以后乖乖刷牙，才能长出你哥和大斌哥那样的模范牙。”

胡斌自豪的朝王一搏龇龇牙，王一搏闭眼没看。

从那天起肖湛多了个任务——盯着王一搏洗漱。

去学前班报道的那天肖湛在校服里穿了那件半袖，这衣服就穿了两天，之后实在冻的不行了，也就放弃了装酷。

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要让二搏的同学们知道他有一个不好惹的哥哥。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希望自己区别于四周的一切，他们追求特别。

肖湛在三月份哆哆嗦嗦穿一件半袖在大人眼里是“犯病”，但是在很多孩子们心里就是“哇，这个人好牛逼啊，不怕冷啊，他好独立诶，穿衣服已经不用经过父母同意了！”

王一搏背着新书包，侧面的拉链上挂着上次肖湛用泥巴捏的他，颜色早就上好晾干了，他不知道肖湛哪整的钥匙链，也不知道怎么栓上的，昨晚肖湛挂在他书包上的时候王一搏美得又亲了肖湛一口。

这次没胡斌捣乱，他亲的十分顺利，亲的鼻尖，特别响。

两个人咯咯乐了半天。

学前班的环境很好，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小姐姐，肖妈拉着人交代了好半天，可惜肖湛没能赶上，因为学前班报道的时间比小学上课晚，他是下了第一节课才晃进来的。

王一搏个子不矮，坐在倒数第二排，让肖湛惊讶的是他竟然有同桌。

新来的不应该自己一个桌子吗！不应该没人理吗！不应该孤苦伶仃坐在角落里抠手指吗！

二搏怎么和那小子聊得这么开心！趴在桌子底下捣鼓什么呢！

他的到来让很多小朋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望着这个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穿着半袖的高年级大哥。

这个大哥眼神犀利的落在倒数第二排，小朋友们跟着他看过去。

新来的那个和郑云翼趴着笑得好开心，如果大哥没在这儿他们肯定要去凑个热闹。

“王一搏。”肖湛走过去敲敲他们的桌子。

郑云翼手一哆嗦把魔方哐当扔在桌肚里，浑身僵直的站起来，然后抬起了头。看清来人不是老师时他猛地松了口气，瘫坐在凳子上，“这月底第5个了。”

“哥哥！”在郑云翼坐下的时候王一搏喊了一声。

“什么第5个了？”肖湛摸摸王一搏的头发，问郑云翼。

“魔方啊，”他把藏好的魔方拿出来，“没收5个了，我以为你是老师。”

“这就交到新朋友了？”肖湛朝王一搏挑了挑眉。

王一搏小大人似的拍拍郑云翼肩膀，“我的同桌。”

他这动作有些滑稽，肖湛笑出声来，“叫什么名字啊？”

“郑云翼。”

“以后和王一搏好好玩，”肖湛把一包西瓜味的泡泡糖放在郑云翼腿上，又在他腿上使劲弹了一下，“别欺负他啊。”

郑云翼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的腿，“我没事儿欺负他干嘛啊！”

“昨天说好了，放学在门口等我。”肖湛塞给王一搏一包萨其马。

王一搏按按鼓起来的口袋，“我可以去你教室门口吗？”

“可以啊。”肖湛很高兴的答应了。

如果时间倒退的话，肖湛打死自己都不会说出这仨字儿，因为放学人太多了，王一搏又比他们矮这么多，孩子直接被他们挤得贴在墙上了，还转了好几个圈。

肖湛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王一搏坐在地上哭的场景。

他吓得天灵盖都要掀开了。

“一搏！”肖湛喊的十分悲痛。

“咋啦！”胡斌更加悲痛。

王一搏本来哭的悄无声息，猛然看见哥哥和胡斌冲过来的时候心里的委屈一下冒了出来，集中在喉咙和眼眶，他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跟豆子似的往下掉。

身边的学生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场景。

快接近王一搏的时候，肖湛一着急，竟然来了个滑跪，滑着到了王一搏身边。

这动作帅气的胡斌都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哪疼没有，”肖湛在王一搏身上快速检查着，“磕到哪儿了没！”

“没，没有。”王一搏停止了哭声。

胡斌旁边有个女生，小声问，“这是谁啊？”

“肖湛邻居家孩子，”胡斌一看王一搏没什么事，放心下来说，“他的心头肉。”

“天呐，他刚才帅到我了！”

“我摔倒他会不会也这么紧张！！”

“他会嫌你蠢。”

“我要摔在他怀里。”

女生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在心里羡慕王一搏。

肖湛在学校是个很受欢迎的小帅哥，会画画，会捏泥人，长得帅，又皮实，现在又多了贴心，温柔的标签。

不少女生吃这一套。

胡晓凑过去看着王一搏，小声问肖湛，“先让他站起来？”

“哦对对！”肖湛连忙把王一搏扶起来，拍拍他屁股上的土，“我紧张忘了。”

王一搏把手放在肖湛手心里，一下下抽着鼻子。

“可把我们孩子吓坏了，”肖湛低头看他发红的鼻尖，一阵心软，“都怪哥哥。”

“别这么邪乎，”胡斌说，“没磕着碰着就行，你小时候也没少摔跤。”

“那能一样么！”肖湛说。

“哪不一样了！”胡斌瞥他一眼。

当然不一样了，哪都不一样，肖湛想，王一搏看起来嫩嫩的，像白豆腐一样，摔一跤都怕碎了。而且孩子现在有哥哥了，有哥哥的人是最幸福的，最不能受委屈的。

他要把王一搏护在手心儿里，今天是他错了，他应该考虑全面，不能这么马虎。

11岁的小肖湛思想觉悟有一栋楼那么高，那时候，他不知不觉的主动的扛起来一份沉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