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当天陈思昂特意起了个早,明明是个特别睡不够的人却只要第二天有重要事情便会主动早醒。赵明博假期带着赵芊芊不好住校,孙若正处于暑假兼职老板提出了包吃包住以及节假日加薪的福利待遇也不回来,这一看,明显是对孙若为人的另眼相待。
所以目前寝室只有陈思昂和林富两个从遥远的北方回来的大活人。放暑假宿舍也不限电,空调开了一夜冷气嗖嗖,裸在外面的皮肤也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洗漱好换好衣服之后才去晃醒睡梦中的林富无声催促让他起来。
昨晚熬夜带妹上分失败,凌晨四点堪堪睡下,还不到三个小时被人疯狂晃醒,任谁都苦不堪言。他像是被狐狸精吸了魂,阳气大跌一脸萎靡不振的瞅着把他喊醒的魔鬼,声音无奈且颓丧:“小祖宗让我再睡会行不行,我真的好困……”话还未说完便又一头栽倒到在床上。看样子是真的累了,连被子掉在地上都不曾察觉。
林富对画展的兴趣度为零,每次画展陈思昂除了林富也找不到旁人去了。见着又死睡过去的某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也不确定林富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可以出门,手已经举在半空中做出一个拳头的手势最后缓缓收回。放任某人自己在寝室干脆睡的天昏地暗,至于画展自己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可惜了白费一张票。临走时贴心的把被子捡起来丢在林富身上打高了空调,怕冻着这个傻儿子。唯一安慰他的是顺手捎走了林富新买的酸奶和零食。
酸奶换了新包装,代言人是当下流行的小花,他不认识也没听过但不影响他品尝新口味酸奶的期待感。不愧是家喻户晓的国产品牌,出的新品就是快。他记得去年新出的是一款白桃石榴口味的酸奶,今年就出了玫瑰清茶酸奶。酸奶的醇厚夹杂着淡淡的茶香和玫瑰的芬芳,难喝说不上难喝,尝了一口他确实是不太喜欢,回味还有丝丝的苦涩。秉持着不浪费原则还是在下楼前喝完了,准确无误抛进垃圾桶里。
假期留校人不多,遇到几个都是不认识的,自然没人打招呼。
林富吹着哨子扫码骑车出了校园,他们感情深厚,预测到林富醒来至多不痛不痒骂他一声狗逼然后拿出富二代的豪迈架势大手一挥直接下单一箱。
那眼都不带眨的。
……
国际青年画展的比赛展示每年都会在夏季举办,将各大高校的作品从中则选第一轮一百进三十,第二轮复选则是三十进七,最后就是由特邀请来业界具有权威性的评审来打分。这种奖项含金量不高,荣誉感很强。所以但凡有能力的美术生都会尝试进行参与比赛但凡争取前三以至于可以在自己的简历上添砖添瓦锦上添花。
去年他们院校倒是参加了两幅,皆是落选。并不是画的不好,去年连国美院校都参赛了可想而知修罗场场面。Z大美院只是占了Z大头衔的光,比起那国际资力雄厚具有历史性的美校,逊色不是一星半点。压根毫无可比性。
出租车在馆场门口停下,陈思昂拿出票顺利的被检票员放进去。参观画展形象上自然不能跟以往的随意相提,雾霾蓝的衬衫搭配一条黑色直筒裤,脚踩一双黑色漆皮皮鞋,褪去了少年落拓多了文质彬彬。边走边卷起手腕的袖口,不经意间显出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腕表。画展规模很大,被拖洗干净的地砖像镜子似的透明能清晰倒影着人们的影子放大所有的一静一动。吊顶的玉兰样式灯散发着洁白的暖光笼罩大厅,外头的阳光和里头的暖光不知哪个更亮一些,更暖一些,好似那是道古老的传送门使命般将人们送进画家的精彩世界。这里没有舌灿莲花的解说,没有摄影灯光,有的只是自己的目光和独白。细嗅,空气中能闻到一丝浅浅的墨香,仿佛书生泼墨挥毫,且凌云壮志。
陈思昂走在画廊间每一步都走的极慢,很认真的欣赏墙上挂着的每一幅画,无论是著名大师或者当代新生。没接触过的不知道一幅画从起草到完工需要下多少功夫。真正的画家不是获得多少奖杯不是画工多么出色,而是有着审美批判力和洞察力,有着包罗万象的胸襟 。画家的世界很简单,线条,色彩都可以构造出一个简单复杂或奇妙的世界,那是上天赐予画家的超能力。因为他们足够的有想象力。
至今当代被耳熟能详的画家怕是不少,不过那是具有时代性的杰出艺术家。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时代的更迭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消失匿迹在历史长河里还有无数的不知者,而那些人的存在却从未出现在每一页的文字篇章中。无论是艾克· 艾斯塔斯塔或者亚历山德罗·莱西斯。
他看到最后一幅画时眼前一亮。比起前面色彩纷呈庄重华丽后面这幅就很简单,有种感官上独特的空灵感。抽象主义的简洁单纯线条勾勒出来的无边幽静的黑夜里,一位孤独的舞者在路灯下翩翩起舞。没有任何细刻的描绘,甚至身形都是简单的S曲线。
如果说画派是百花齐放,那么抽象主义是最为偏向冷门的一枝独秀。他瞥向挂在画旁边的作者简介,这是位西方现代七十四岁的老人画家为了纪念自己死去的舞者妻子而画的。画家和舞者是截然不同的两生,画家一生作品无数却默默无闻;舞者妻子一场演出名闻遐迩。在众人的眼中,两人是及其不对等和不匹配的地位。
“这位七十四岁的老人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爱他的妻子。”突然,耳畔响起一道低沉浑厚性感的嗓音,宛如一只细小的蚂蚁爬进耳廓,又麻又痒。
陈思昂被惊了一下,侧头就猛的看见许久没见的韩景霄穿着一身笔挺裁剪合身的西装站在他身旁,气势凌人英俊帅气。羡慕了一会对方出色的样貌后,目光又重新落回那副画相上,接着他的话答,“比起爱他的妻子,老人更多爱的是自己手中那支令他感到满足的画笔。对于他而言,妻子是生活是色彩,画纸才是他所能掌控的世界。那世界已然有了崩塌的趋向,所有的努力都掩埋于黑暗里滋生数不清的细菌。他自卑过,茫然过,暴躁过,也绝望过。”
“每当看到他的妻子格外依赖他时候,才能满足于自己从未实现的欲望。总会用眼神说,‘你瞧,我的妻子格外的爱我。’”
“妻子的名利都是令他重新站起来的基石,当人们所谓的爱她却无疑是在嘲讽。没有人规定一朵花必须长成向日葵或者玫瑰,那是来自它的自由。却不知道当一朵花在有限的环境和条件下,是会被悄然改造的。”
一只自由的蝶最终归于黑夜,化作精灵。
韩景霄听着他的话,没做声应答。许久才缓缓开口,和善的眼神注视着他,“人生有两个悲剧,第一是想得到的得不到,第二是想得到的得到了。”
陈思昂打小语文阅读理解就不好从没拿过高分,后一句着实不解,老诚在在就问:“想得到的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为什么还会是悲剧?”
画廊上有不少人过往,两人往前迈了一步,避免与过路人擦肩。这样一来,两人便是肩碰到了肩。韩景霄没注意这点细节,解释道:“得不到是一种遗憾,没人会觉得会因为得不到会放弃,自主放弃说现实点就是不愿意拼搏,自我逃避和对懦弱的催眠。没有人会退而求其次。然则,得到了喜悦的心境又会转化成无限的思考,你会无数次自问自己值不值得。如果你得到了一样东西,失去了你最宝贵最珍惜的东西你会不会后悔?”说完最后一句,又侧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想知道来自其他人的不一答案。
“劳伦斯·纳切尔的所有骄傲和自豪来于此,所有的悲哀和不快乐也来于此。因为比起他的画画,更多看中那能让人终其一生的权利和名誉。他已经看到了顶,自然就不愿意在往上攀爬,那是他再也付不起的代价。”
陈思昂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他最终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无论是财富还是荣誉。”
“所以,他失去了最爱他的妻子。所有拥有的的不是白得,有得有失才是正理。”韩景霄说。
韩景霄懂得比陈思昂多了不少,颇有些敬佩意味,“学长懂得还挺多,对人物了解深刻的让我佩服。”
“没太多过于了解,多关注一些实事新闻就会了解。毕竟,是被国外记者曾经报道出来过,在前年年底时候。”
陈思昂:……
行叭,是他孤陋寡闻了。
两人站着静默了一会,谁都再也没开口出声,陈思昂正酝酿着如何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局面。下一刻,一道矮小却快如闪电的身影从远处疾步狂奔而来,陈思昂一个没注意被恍惚的推了一下,毫无防备。匀称的身影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幸好脚底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才避免与地面亲密接触。
等定睛一看,就发现擦倒他的男孩此刻被韩景霄正拎着,那男孩板着脸稚嫩的面庞满是骄纵,手脚并用捶着韩景霄让自己能有机会逃脱魔爪,爆发着脾气像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把对方那身贴合的西装抓出了不少褶皱来。
“撞了人就该道歉,小朋友,你父母没教过你吗?”韩景霄沉着一张脸颇有几分不好招惹的架势,对于小鬼头他也丝毫没有任何宽容以待情面的意思。
小男孩一副娇生贵养的样子哪受过这种欺负,这里没人包容他的脾气不懂如何做想到的只是当即嚎啕大哭,嘴里奶声奶气的重复臭哥哥欺负我。陈思昂听着那声音就一阵头大,人小鬼大倒打一耙玩的六。
这边的突兀动静惊扰了不少正在欣赏画展的人,纷纷侧头来看,眼里看戏意味十足,却没人说话出声保持着应有的静默。
须臾,追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和一群画展的保安。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被人拎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顿时心疼坏了,气势汹汹踩着细高跟过来:“保安,你们这画展怎么回事。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敢放进来,要是我儿子因为这两个人出了什么事,你们承担的起吗!”
看见救星过来,小男孩也壮胆几分,站在韩景霄身边对着母亲哭泣抱怨,“妈妈,这个叔叔欺负我,不让我走!呜呜呜呜呜~我好害怕,他好凶,他凶了钰钰!!”
画馆里所有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韩景霄和身边一脸无语的陈思昂。其中有人也是做父母的听着孩子哭的心疼,帮着孩子说话,语气铿锵,“小孩子才多小,说不准真受了委屈。现在多的是拐卖小孩恶劣事件,说不准这两个人就是个人贩子。保安,你也不检查干净就放进来,出了事,整个馆都得遭殃。”
陈思昂本就是个直率子,听着对方帮持脸色也不甚好看,阴云密布:“你放屁,你怎么不说这小孩无理取闹。听风是风听雨听雨,你个成年大人是非不分羞不羞耻!小孩子撞到了我,道个歉有这么难吗?都是来看画展的,有必要这么争锋相对?道个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上升到人贩子,怎么,你见你妈也是见人贩子。空口无凭,你说我是人贩子,拿出点证据,不然我就告你人身诽谤。”
陈思昂说的太过认真,神色自若,没有一丝慌张。保安听着两方措辞,都是来参观画展的游客,一时之下竟不知道如何下手。保安队长经验丰富,当即就说,“这位女士这两位先生,事情如何我们保安处自会调查清楚,给三位一个交代。现在你们已经打扰到其他游客观展,所以这边先请你们到保安处一趟。”
保安队长队长长相刚毅,军人出身孔武有力。妇人还想争辩也冷静下来,毕竟这里是著名画展,闹大了谁都不好看,万一闹上了网络被营销号一传十十传百,脸都丢尽了。手部保养得当,细滑光白,拂了拂秀发,姿态高傲,“那行,我就等着你们给我一个交代。受欺负的是我儿子,你们要是有失偏颇别怪我不客气。”
保安长微微颔首,刚正不阿,“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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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