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时影起床，看到谢允的房间无人，又在临渊看了一圈，也没人。自时影入临渊来，谢允很少不在临渊，今日倒是难得。

时影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会，心上便萌生了一个念头。马上去到厨房，炸了份小酥肉，蒸了份桂花糕，备了份坚果拼盘，温了一壶青梅酒，麻溜地跑到石桌边，还细致地扯了几朵小花点缀。

“老槐，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酥肉，你来尝尝。”时影冲着门口吼了一身，老槐刷地一下，出现在了属于自己的石凳上。

“老槐，我今天怎么没有看到神尊。”时影给老槐倒了杯青梅酒，夹了块酥肉到老槐面前的瓷碟里，自己悠闲地剥着坚果，嘴吭哧吭哧地嚼着，像个小兔子一样。

“神尊一大早就出去了。”老槐一口青梅酒下嘴，啧啧点头，这小青龙，一手厨艺还真是出神入化，精准掌控了他每一处味蕾，有了这些口腹之欲的满足，他还想再活一万年。

“公子，今日神尊不在，这些吃食可就都便宜我这把老骨头了。”老槐现如今已经开始慢慢和时影互相打趣了。

“瞧您说的，这可是我专门为您做的。”时影又帮老槐将空了的酒杯满上：“今日神尊不在，您放开了吃喝，都管够。”

“哈哈哈哈，那我今日这运气，还真是好。”老槐笑容中，藏不住对现状的满意。

一壶青梅酒下肚，时影加紧温上第二壶，和老槐的话题从老槐最近似乎胖了，显得年轻了，慢慢进入正题。

“老槐，您瞧着也挺大岁数了，神尊怎么叫您小槐呀？”

“我初次遇到神尊时，还不过是南梧山一颗初具灵识的小槐树。”老槐被年轮镌刻的眼眸，开始陷入回忆之中：“那是一场山火，不知因何而起的山火，我这万年来见过最大的山火。”

可能记忆太过深刻，老槐对那场山火历历在目：“那场火，似是从半山腰开始，逐步蔓延到整座山，我当时看着那火将我能看见的一切，慢慢吞噬，想着我定然也逃不脱这一劫。”

“终究是命运眷顾，神尊一袭金色铠甲从天而降，我成了那场山火里为数不多的，活下来的生灵。”老槐回忆起那浑身铠甲，解救他于山火的神尊，朦胧的眼神中闪烁出了光芒。

“金色铠甲的神尊，我只在传说中听过。”时影对于没有见过谢允战神的模样，感到很是遗憾。

“我也就见过那一次，他浑身带着血腥，眼中的冷意不曾消退，但不论何时，他若看到这世间的苦难，终会驻足，救下苦难下的生灵。”

“那神尊又是为何将你带回临渊呢，听你的意思是，还有很多别的，比你灵力更高的生灵。”时影看着眼前的老槐，始终想不明白老槐为何会被神尊额外眷顾。

“神尊喜欢长得好看的事物，人如此，物亦然。”老槐嘴角带着些许笑意。还顺道打量了一下时影这张脸。

时影明显对老槐的话存疑：“就老槐这布满皱纹，满是年轮，还一年四季不是飘枯树叶就是飘槐花粉的模样，竟然是靠容貌获得神尊青眼？”

老槐纵然有些晕乎乎，但是时影眼里的轻蔑，他一瞬都没错过，当即来了脾气，幻化成了他年轻时的模样。

时影看到，不禁感叹：“竟然还长得真不错。”

“那你为何不一直保持年轻模样？”

“这年头，能永葆容颜，不受时间侵蚀的，只有神。”老槐遥遥头：“我活了这万年，最是懂一个顺其自然，莫强求，方能寻得心安的道理。”

时影自然知道自己容貌昳丽，想来，好看的容颜，任何时候，都会有其价值。这是时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为自己有副好容貌而自豪。

“你在这临渊陪伴了神尊万年，神尊一直都是如此吗。”一直都是如此孤寂，一直都是如此无悲无喜吗。

老槐想了想这个问题：“刚来临渊时，神尊很忙。这临渊日日皆有人进出。”

“我从往来的各界人员的口中知道，好像是真神玄武陨落，三界受反噬。”老槐回想起那段日子，谢允白天总是忙碌，夜晚便看着天边的星光发愣，仿佛是失去唯一挚友之后，突然无所适从：“而妖界缺了压制之人，意图称霸三界 ，故那时三界争端不断。”

“神尊各方周旋，这一战，便是300年。”

“所以那场战争，最终是妖界受神尊感化，主动退居妖界为结局。”时影记得传记里是这样记录的。

老槐听到这话，一身嗤笑：“那妖界领头之人，利欲熏心，释放妖界所封印之恶灵，早已失了心智，如何被感化？”

“神尊从最初意图通过平缓手段，平息争端，可最后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最后只能退无可退，选择以杀止杀。”

“我记得，神尊那天回到临渊，昆仑斧连手柄都是干枯的血迹，神尊一身白衣早看不出原本颜色，被妖界众生的鲜血染成黑红之色。”悲伤溢满老槐的眼眶：“可是他没有时间歇息片刻，这三界，已然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一战，修养生息2000年，三界方显露堪当一届之主之人。而那两千年，寻找继任者，处理三界俗物，这临渊，尚未若此时离三界众生那么远。”

“我听说，原本三界，仙界是要高于人界和妖界的。”时影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的，但是自神尊一柄昆仑斧劈尽妖界生灵，那种一斧头下去，无差别阵亡之感，让神尊直至如今，都对妖界众生心怀愧疚之情。”老槐摇了摇头：“那本不是他的错，可他这数千年来，为防止往事重演，连这临渊都离妖界更近，培养教化更是耗尽心神。”

老槐喝着喝着醉了，醉的更加厉害了：“可是近千年来，这仙界，也逐渐失去了本心吧。”老槐摇了摇头：“脑子里整天都是争权夺利，意图称霸三界。”

“可怜我神尊，居于至高之位，看似不染俗世，可这三界众生皆有欲望，欲望不止，战争不休。”老槐醉了，累了，睡了。

这晚，时影的梦中梦见的那场山火，梦见了那个手持昆仑斧浑身是血的少年，梦见那个纵然觉得三界难救，依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全力挽救的真神。